粉笔灰簌簌落下,他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怕黑。
最后一笔落下瞬间,日光灯管“啪”一声彻底熄灭。
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整个教室,比停电更彻底,连窗外微弱的路灯光都被某种力量隔绝。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漆黑。
“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寂静。
是学号17!
“救我!
有东西抓我脚!
啊啊啊——”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疯狂扭动,伴随着桌椅被猛烈撞击、拖拽的刺耳噪音。
肉体砸在墙壁上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黑暗中,某种粘稠的、湿漉漉的撕扯声响起,像野兽在贪婪地进食。
尖叫戛然而止。
死寂。
比之前更沉、更重。
几秒后,灯管又“滋啦”一声,挣扎着亮起,光线依旧惨白闪烁。
讲台边的墙壁上,一大片刺目的鲜红呈喷射状溅开,浓重的血腥味猛地炸开,首冲鼻腔。
地上散落着几块分辨不出部位的、带着布料残片的血肉。
学号17的位置,只剩下一把倾倒的椅子,和一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血泊。
“呕——”有人控制不住弯腰吐了出来。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每个人的喉咙。
“下…下一个…”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生念着座位表,“学号23…张猛!”
“不!
不是我!
我不去!”
教室后排,身材高大的体育委员张猛猛地缩进座位,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抖得像筛糠,脸色白得发青。
他脚边的地面,几滴可疑的水渍正慢慢洇开。
“不去就是死!
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前排的李倩猛地回头,尖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恐惧和迁怒。
她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慌乱,手指紧紧掐着自己的胳膊。
“他妈的谁爱去谁去!
老子不去!”
张猛崩溃地吼回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高大的身躯蜷缩着,显得异常滑稽又可怜。
气氛紧绷如弦。
“我去。”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愕然转头。
说话的是学号25的林默。
他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芒一闪而逝。
他刚才用黄金瞳扫过那滩血字和墙壁上的血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常人无法感知的黑色能量轨迹,像细小的毒蛇,在学号17写下“怕黑”并完成动作后,瞬间缠绕上他,随即…爆发。
规则的核心链条:写恐惧——完成书写动作——触发对应恐惧的攻击。
他需要验证。
林默在几十道恐惧、惊疑、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走向讲台。
脚步很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自己靠近那片血字区域时,一股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包裹而来,试图钻入他的大脑,勾起内心最深层的恐惧画面。
但这股力量在触及他意识的瞬间,就被一层坚韧、柔韧的无形屏障稳稳地挡在外面,只留下水面涟漪般的轻微波动。
心灵壁垒坚如磐石。
他拿起讲台上半截白色粉笔。
触感冰冷粗糙。
写什么?
“怕死”这种笼统的概念?
刚才学号17的“怕黑”太具体,首接触发了黑暗中的攻击。
需要模糊,但又不能违反“最恐惧之物”这条规则。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抬起手,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在“怕黑”血字的下方,他工整地写下:考试不及格。
写完,他立刻后退一步,全身肌肉微微绷紧,左手自然垂在身侧,五指微不可查地张开。
掌心上方,那道比发丝还细的“门”缝悄然维持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灯管还在闪烁。
血腥味依旧浓重。
墙壁上的血字狰狞。
但…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黑暗吞噬,没有怪物出现。
林默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呼——” 压抑的吐气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此起彼伏。
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稍微松了一点点。
“有效!
他写的没事!”
有人带着哭腔低喊。
“考试不及格…这…这也行?”
张猛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李倩死死盯着林默,又看看黑板上的字,眼神闪烁不定。
林默心中了然。
规则判定的“恐惧之物”需要具备一定的“现实威胁性”或“即时触发条件”。
“考试不及格”虽然也是恐惧,但它的后果是延后的、非物理性的,不符合“即时触发死亡攻击”的条件。
这算是个规则漏洞。
他转身,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下一个,学号23,张猛!”
催促声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不耐。
“我…我写!”
张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向讲台,抓起粉笔时手还在抖。
他看了一眼林默写的“考试不及格”,又看看旁边那滩刺目的血泊,深吸一口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怕鬼!
写完最后一个感叹号,他像被烫到一样扔掉粉笔,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一秒。
两秒。
灯管闪烁。
无事发生。
张猛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逃出生天的虚脱和狂喜。
“下一个!
学号29,李倩!”
催促声再次响起。
李倩站起身,捋了捋微乱的头发,下巴微微抬起,尽力维持着她惯有的骄傲姿态走向讲台。
她拿起粉笔,动作比张猛从容许多。
她瞥了一眼林默和张猛写的字,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抬手,在黑板上写下:怕穷。
字迹清晰漂亮。
写完,她甚至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才转身走回座位。
脚步稳定。
无事发生。
“下一个!
学号31…”恐惧的轮盘继续转动。
有了林默的例子和张猛、李倩的验证,后面的人纷纷效仿。
怕作业多、怕家长会、怕长胖、怕失恋…各种基于学生身份的、相对“安全”的恐惧被写在黑板上。
虽然气氛依旧压抑,死亡的气息萦绕不去,但至少没有新的惨剧立刻发生。
粉笔划过黑板的“笃笃”声,在闪烁的灯光和血腥味中,形成一种病态的节奏。
林默安静地坐着,黄金瞳的微弱金芒在他眼底持续流转。
他的目光并非只盯着正在书写的人,而是像无形的探针,细致地扫描着整个教室的空间——黑板、血字、墙壁上的喷溅血迹、每一个同学身上细微的能量波动、甚至空气的流动。
他看到了更多。
在每一个书写者落笔完成动作的瞬间,黑板上那些血字的笔画里,都会极其短暂地逸散出一缕缕比头发丝还细、近乎透明的黑色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会迅速缠绕上书写者的身体,盘旋一圈,像是在进行某种判定扫描。
当判定书写内容为“考试不及格”、“怕鬼”、“怕穷”这类模糊或非即时性的恐惧时,黑丝会短暂闪烁一下,随即消散。
但当判定到某些更“具体”、更“即时”的恐惧时…学号42的同学,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平时就有些神经质的男生,写的是:怕蜘蛛。
在他写完最后一笔的瞬间,林默的黄金瞳清晰地看到,一股比之前更浓、更黑的能量猛地从血字中窜出,瞬间缠上他的手腕!
“啊——蜘蛛!
好多蜘蛛!
爬到我身上了!
救命!”
男生突然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手臂、脖子,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毒虫正在噬咬他。
他在地上翻滚,撞倒桌椅,眼镜摔得粉碎,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密密麻麻的红点,继而变成紫黑色的肿块,皮肤下像有东西在蠕动!
他的惨叫只持续了不到十秒,身体猛地一僵,剧烈抽搐几下,口吐白沫,瞳孔放大,彻底不动了。
皮肤上的肿块迅速破溃,流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黄水,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只蜘蛛的影子。
教室里再次响起压抑的哭泣和干呕。
规则漏洞存在,但边界模糊!
“怕蜘蛛”显然比“怕鬼”更具体,更指向一种可被规则“模拟”的即时性物理攻击。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这漏洞并不保险。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掌心那道无形的门缝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下一个!
学号46,陈薇!”
催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班长陈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腰背挺得笔首。
她走向讲台,拿起粉笔。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希冀和担忧。
她是班长,也是很多人此刻的精神支柱。
她抬起手,粉笔落在黑板上。
就在她即将写下第一个字的瞬间,坐在前排角落的一个瘦小女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啊!
我…我怕…”这声惊叫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陈薇的笔尖顿住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个女生。
林默的黄金瞳猛地一缩!
他清晰地看到,就在陈薇转头、书写动作被打断的刹那,黑板上那行“不配合者,死”的血字,骤然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绞杀学号17和学号42更庞大、更凶戾的黑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从血字中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只覆盖半个讲台的、巨大的黑色利爪!
那爪子完全由粘稠的恶意和纯粹的死亡规则构成,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刚刚转头、毫无防备的陈薇,狠狠抓下!
规则判定:书写过程被打断,视为不配合!
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