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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熬人,实验室的空调坏了三天,报修单递上去像石沉大海。

林砚之盯着示波器上跳跃的绿色波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砸在电路板上,

晕开一小片水渍。松香的味道混着汗水的咸涩,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师哥,第三排的电容是不是用完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林砚之皱眉转头,

才想起上周导师硬塞给他的实习生。小姑娘叫苏念,刚从本科部升上来,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下摆几乎拖到地上,显得整个人更矮了,大概只到他胸口。

她正蹲在货架前翻找,扎着的低马尾歪在一边,露出的后颈沾着层薄汗,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100微法的,还有半盒。”林砚之的声音被热浪烘得有些干,

他其实不太想带实习生,尤其是看起来这么冒失的。上周第一次见她,

她抱着一摞资料在走廊里跟他撞了个满怀,文件夹散落一地,她红着脸捡了半天,

连句完整的道歉都说不利索。苏念“哦”了一声,抱着电容跑过来,

粉色运动鞋在地面蹭出轻微的声响。递东西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烫得像刚从烙铁上拿下来。林砚之缩回手,瞥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还有鼻翼两侧几颗明显的痘痕——像没长熟的小草莓,透着股青涩的莽撞。“谢、谢谢师哥。

”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白大褂的袖子太长,手缩在里面,只露出半截泛红的手腕。

林砚之没应声,转身继续焊电路。电烙铁的温度灼得空气发颤,

他却莫名记住了那抹粉色的运动鞋,和那句带着点颤音的“谢谢”。接下来的日子,

林砚之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理论满分,实践零蛋”。苏念背电路图倒背如流,

可焊电路板时能把电阻焊成麻花;仿真软件参数记得滚瓜烂熟,

却能把接地端接错导致短路;最离谱的是有次做实验,她把酒精洒在了示波器上,

差点引发短路,吓得脸都白了。“你到底有没有带脑子?

”林砚之捏着那片焊得歪歪扭扭的电路板,语气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实验室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偷偷往这边看。苏念低着头,手指抠着白大褂的扣子,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憋着没掉下来,肩膀微微耸动,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林砚之最烦女孩子哭,

扔下句“自己看着改”,转身就去了隔壁实验室。他靠在走廊的墙上,心里莫名发堵。

其实他也知道,谁刚开始不是磕磕绊绊过来的,可看到苏念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大概是因为她总叫他“哥哥”吧。“哥哥,这个焊点是不是太丑了?

”“哥哥,万用表的量程怎么调啊?”“哥哥,午饭去食堂吗?我请你吃冰棍?

”那声“哥哥”,尾音总带着点往上翘的调子,软乎乎的,像小猫用尾巴扫他的手背。

林砚之一开始皱着眉纠正:“叫师兄。”苏念就红着脸“哦”一声,下次还是照叫不误。

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管了,只是每次听到,耳根都会悄悄发烫。等他从隔壁回来,

发现电路板已经重新焊好,虽然还是有点歪,却比之前规整多了。旁边放着杯冰镇可乐,

是他常喝的牌子,瓶身凝着水珠,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苏念蹲在角落啃面包,

看到他进来,眼睛亮了亮,嘴角沾着点面包渣:“哥哥,我改好啦。”林砚之拿起可乐,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压下了刚才的火气。他没说话,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甜的***。他突然发现,这小徒弟虽然笨手笨脚,

倒还算有眼力见。真正让林砚之对苏念改观,是在一个暴雨天。那天傍晚,

他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实验室的信号发生器突然发出“滋啦”一声,屏幕瞬间黑了。

供应商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派人来修,可第二天一早就要用它做实验,

关系到整个团队的进度。林砚之拆开机箱,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

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玩意儿内部结构复杂,光是理清线路就要花不少时间。“哥哥,

我试试?”苏念抱着个粉色工具箱跑进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发梢还在滴水,

大概是冒雨从宿舍跑过来的。她的工具箱上贴满了卡通贴纸,

Hello Kitty的图案在一堆专业仪器里显得格格不入,可打开箱子,

里面的万用表、示波器探针却摆得整整齐齐,比他的还规整。林砚之挑眉:“你会修?

”“以前在本科部,跟着老师修过类似的型号。”苏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蹲在地上熟练地戴上防静电手环。她的手指很短,指甲修剪得圆圆的,

指尖却带着层薄茧——后来林砚之才知道,她高中就跟着当电工的爸爸摆弄电路,

那些茧子是常年拧螺丝、焊线路磨出来的。林砚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本想看她笑话,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苏念的表情异常认真,眼睛离线路板很近,长长的睫毛垂着,

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用探针轻轻拨开一根细如发丝的导线,

动作稳得不像个实习生,指尖灵活得像在跳舞。“这里断了根飞线。”她指着一个焊点,

声音带着点小得意,“需要重新焊一下,再校准参数。”林砚之递过焊锡枪,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操作。电烙铁的火光跳跃在她脸上,映得那些小小的痘痕都柔和了许多。

她的鼻尖上沾了点焊锡灰,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那一刻,

林砚之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像有气泡在里面慢慢炸开。

“好啦!”苏念合上机箱,按下电源键,屏幕瞬间亮起,熟悉的波形稳定地跳动着,

比之前还要清晰。她抬头冲林砚之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有颗小小的梨涡,“哥哥,

我厉不厉害?”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实验室里只有信号发生器的嗡鸣。

林砚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发现,苏念其实长得很耐看,

尤其是认真的时候,眉眼里透着股倔强的灵气。那些曾经让他觉得碍眼的痘痕,

此刻也像是青春的勋章,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还行。”他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雨,

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宿舍。

”从那天起,林砚之开始留意苏念。他发现她虽然矮,却很能吃,每次去食堂都要打两份菜,

米饭堆得像小山,却总能吃得干干净净;发现她虽然看起来冒失,

却会在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到实验室,

把他常用的烧杯、试管洗得干干净净;发现她虽然脸上有痘痕,却很爱笑,

一笑眼睛就眯成条缝,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他开始主动教她东西,从最基础的电路分析,

到复杂的芯片设计。苏念学得很快,一点就透,眼睛总是亮晶晶地看着他,

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林砚之嘴上依旧挑剔,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有次他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苏念趁他去开会,偷偷在他桌上放了杯蜂蜜水,

旁边压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哥哥,多喝水,别太累啦。”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

缺了颗门牙。林砚之捏着那张纸条,喝着温热的蜂蜜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下来。

实验室聚餐那天,大家都喝了点酒。有个师姐开玩笑:“林师兄,你最近对苏念也太好了吧,

修个电路板都手把手教,是不是喜欢人家啊?”林砚之刚想反驳,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苏念红着脸低下头,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他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像被捅破的窗户纸,哗啦啦全涌了出来。

“是又怎样?”林砚之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微醺,却异常清晰,“我准备把她拿下。

”满桌的起哄声里,苏念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林砚之看着她,

突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想让她每天都笑,

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她受一点委屈。那天晚上,林砚之送苏念回宿舍。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半天没说话。

“那个……”“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而笑。林砚之看着她泛红的脸颊,

鼓起勇气说:“苏念,我喜欢你。不是师兄对师妹的那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苏念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林砚之慌了:“你别哭啊,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是的!”苏念哭着打断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也喜欢哥哥,从你帮我改电路板那天起就喜欢了。”林砚之愣住了,

随即狂喜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苏念的个子很矮,

窝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身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还有抵在他胸口的心跳,和他的一样快。“那……做我女朋友?”林砚之的声音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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