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幺娘。将军府的幺女,京城里最受宠的那个。爹是护国大将军,
娘是温柔贤淑的侯府贵女,我还有个成天跟在我***后面,
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比谁都甜的亲弟弟。我以为我的人生剧本,就是顶着爹娘的光环,
当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千金。直到十六岁及笄那天,有人当着满堂宾客的面,
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怪物。一个能预知未来的怪物。原来,我不是将军的亲女儿。
我爹娘的亲生女儿,在我出生的那天,就为了保护我这个“预言师”的后人,
替我死在了追兵的刀下。我爹说,这是报恩。我那素未谋面的生母,曾救过他全家性命。
一夜之间,我从云端跌落。疼爱我的爹娘,为了护我周全,不得不将我送往千里之外的边疆。
他们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谁也无法停下。而我,这个被重重保护的预言师,
即将用我的血,我的爱,我的恨,写下属于这个王朝的……最终预言。1、我爹,
镇国大将军谢铭德,从不允许我碰家里的那本《天衍策》。那本书,
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留下的遗物。书皮是黑色的,摸上去像人皮,冷冰冰的,
带着一股子死气。爹说,预言师一族,窥探天机,泄露天机,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他说:“幺娘,爹和你娘只希望你像个普通姑娘家,平安喜乐,一世无忧。”呵,普通。
我们家,哪有普通可言。每当夜深人静,
我都能听见娘在佛堂里一遍遍地念着一个女孩的名字:晚晴。那是他们亲生女儿的名字。
那个为了让我活下来,替我去死的女婴。这份恩情,比天还大,比海还深,压得我喘不过气。
所以,我背着所有人,偷偷翻开了那本《天衍策》。书里的字,像是活的,一看到我,
就争先恐后地往我脑子里钻。疼。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来回搅。
等我缓过劲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三天后,
南境蛮族会夜袭我爹的粮草大营。火光冲天,尸横遍野。我爹一身是血,被围困在死人堆里。
不行。我不能让他死。我冲进书房,抓起笔,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用尽全力,
在纸上画出蛮族的行军路线和突袭时间,用左手写的,字丑得像狗爬。然后,
我把它塞进了一个刚出炉的烧饼里,托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只说是一位故人所赠。
三天后,消息传来。爹爹利用那份“故人”送来的情报,将计就计,设下埋伏,大破蛮族。
大捷。举国欢庆。只有我知道,代价是什么。我一绺青丝,瞬间化为白雪。娘抱着我,
哭得肝肠寸断。爹赶回来,风尘仆仆,眼眶红得能滴出血。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扬手,
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那巴掌声,真响。响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爹……”我刚想开口,
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噗——”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铠甲。
我看见他眼里的恐惧,比在战场上看见千军万马还要怕。我那傻弟弟谢安,
更是吓得哇哇大哭,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姐,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笑了。
死不了。只是折了十年阳寿而已。值。用我十年,换我爹十年,换我谢家十年安稳。
这笔买卖,划算。从那以后,我成了爹爹最隐秘的眼睛。他对我动用预言之力深恶痛绝,
每次都气得发抖,可每次,我都会不顾阻拦为其预言吉凶。我为他规避风险,
为大周守住每一寸疆土。我的头发,一寸寸变白。我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但我不在乎。
我是在还债。还那条我素未谋面的姐姐,用命给我铺的路。我以为,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我十六岁及笄礼那天。2、那天,将军府宾客盈门,
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我穿着大红的礼服,站在堂中,接受众人的祝福。
一切都很好。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然后,梦醒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谢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
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办这么隆重的及笄礼!”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
一个被我爹在朝堂上参过一本的草包。他喝多了,脸涨得像猪肝。满堂哗然。所有人的目光,
“唰”地一下,全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愕,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我爹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他一步上前,气势如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李公子,慎言。”那草包显然是豁出去了,
借着酒劲,笑得更猖狂了。“慎言?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全京城谁不知道,
你谢大将军的亲生女儿早就夭折了!这个谢幺娘,不过是你从外面抱回来的!
一个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贱种!”“你闭嘴!”我弟弟谢安第一个冲了出去,
小小的身子像一颗炮弹,直接撞进了那草包的怀里。场面瞬间乱成一团。我娘冲过去抱住我,
把我紧紧护在怀里,她的身体在发抖。我爹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那草包的咽喉。
可那草包,却在此时,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他指着我,眼神里是疯狂的快意。
“她不是野种是什么?她就是个怪物!是个能看见未来的预言师!谢铭德,
你藏着这么一个怪物在家里,是想谋反吗?!”预言师。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大堂,
死一般的寂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我看见角落里,那位一直不苟言笑的皇室宗亲,
眼中精光一闪。我知道。完了。我们家,完了。爹娘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预言师的存在,对皇权来说,是最大的威胁。一个能窥探未来的臣子,哪个皇帝能睡得安稳?
当晚,爹就把我叫进了书房。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幺娘,你必须走。”他的声音,
沙哑得厉害。“去边疆,去最远最苦的地方,离京城越远越好。爹已经安排好了人,
他们会护你周全。”我看着他,没说话。我知道,这不是放逐,是保护。是这位父亲,
在用他最后的力量,为我博一条生路。“我不走。”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爹,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欺君之罪,私藏预言师,哪一条,都够谢家满门抄斩了。
“你不用管!”他猛地一拍桌子,虎目圆瞪。“只要你活着,谢家就有希望!你听着,
这是军令!”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那战无不胜,从不流泪的将军爹爹,
此刻,眼眶里全是血丝,泪水在打转。第二天,天还没亮,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了将军府的后门。娘给我准备了厚厚的行囊,
里面塞满了衣服、干粮,还有她连夜给我缝制的平安符。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我,
无声地流泪。我弟弟谢安,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姐,你别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跟你一起走!”爹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开。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说出三个字。“活下去。”我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
就再也走不了了。马车缓缓启动,我听见身后,传来弟弟声嘶力竭的哭喊,和爹压抑的低吼。
车轮滚滚,离京城越来越远。我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天大地大,原来,
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3、马车颠簸,我靠在车窗上,倦意袭来。我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没有将军府,没有爹娘和弟弟。
只有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她抱着我,轻轻哼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她的怀抱很暖,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宝宝,你要记住,你是预言师的后代,我们的血脉,
既是恩赐,也是诅咒。”“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对你有所图的男人。
”“一定要……活下去……”画面一转。是熊熊的烈火,和无尽的追杀。一群黑衣人,
手持利刃,眼中是贪婪和疯狂。“抓住她!抓住那个女人的孩子!她是预言师的血脉!
”女人抱着还是婴儿的我,在林中疯狂奔跑。她的身上,插着好几支箭,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跑不动了。她把我藏在一个树洞里,用最后的力量,
在我身上下了一道封印。“宝宝,娘亲不能陪你了……忘了娘,
好好活下去……”她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转身,引开了那些追兵。我看着她的背影,
消失在火光里。“不——!”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嗖——”一支利箭,裹挟着破空之声,
擦着我的脸颊,狠狠钉在了我身后的车厢壁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我瞳孔骤缩。不是梦。
追杀,真的来了。“有刺客!保护小姐!”车外,传来护卫的怒吼和兵器交接的刺耳声。
我掀开车帘,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爹派给我的护卫,都是军中好手,可是在这些刺客面前,却像纸糊的一样,
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染红了黄土路。我明白了。这是冲着我来的。是皇帝的人。
他不想让我活。一个护卫拼死冲到我车前,满身是血。“小姐,快跑!”他吼完这一句,
就被一个黑衣人从背后一剑穿心。我脑子一片空白。跑?往哪儿跑?
一个黑衣人已经注意到了我,他狞笑着,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眼神,
和梦里那些人,一模一样。贪婪,残忍。我死死地盯着他,身体却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那把剑即将刺入我咽喉的瞬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快。快得像一道闪电。
我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黑衣人手里的剑,断了。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多出的一个血洞。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这才看清来人。是个男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在这血腥的杀戮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手持一把软剑,剑身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脸,被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
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冷,孤傲,像是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对视一眼,同时向他攻了过去。白衣男子身形不动,手腕一抖,
软剑化作万千光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只听见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惨叫。
不过眨眼工夫。所有的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一击毙命。他收回剑,白衣上,
没有沾到一滴血。他转过身,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他,
是谁?是敌是友?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忽然,
他身子一晃,猛地喷出一口血,血雾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你……”我惊愕地发现,
他的后背,插着一支黑色的箭。是刚才混战中,有人放的冷箭。他为了救我,没能躲开。
他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缓缓倒了下去。我下意识地冲过去,扶住了他。他的身体很烫,
像是烧着一团火。面具下,传来他虚弱而急促的喘息。“走……快走……”我看着他,
又看了看四周的尸体。不行。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救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咬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扶起来,架在我的肩上。“你撑住,我带你走。
”他的身体很重,压得我步履维艰。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
离开了这片修罗场。4、我把他带到了附近山里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屋子很破,四处漏风,
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我把他平放在地上,撕开他后背的衣服。那支箭,入肉很深,
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有毒。我心一沉。我试着去拔那支箭,可它扎得太牢了。我一碰,
他就疼得闷哼一声,浑身抽搐。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嘴唇干裂,开始说胡话。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我不是大夫,我什么都不会。对了,《天衍策》。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疯狂地搜寻着关于解毒的药方。很快,
几个陌生的草药名字浮现在我脑中。我睁开眼,把他安顿好,转身冲进了山林。
我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天,摔了无数跤,身上被荆棘划得到处是伤。终于,在天黑之前,
我找齐了那几味草药。我把草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上,又熬了药汁,撬开他的嘴,
一点点喂他喝下去。做完这一切,我累得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夜里,
他开始发高烧。我守在他身边,用冷水浸湿的布巾,一遍遍地给他擦拭身体降温。他就这样,
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他终于退了烧,睁开了眼睛。那双冰冷的眸子里,
此刻,多了一丝迷茫。他看到我,愣了一下。“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点点头,
递给他一碗水。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别动,
你的伤还没好。”我按住他。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救我?”我撇撇嘴,
“你救了我,我救你,两不相欠。”他沉默了。我们就这样,在山里住了下来。
我负责找吃的,他负责养伤。起初,我们之间没什么话。他总是安安静靜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