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降临第三年,希望基地的空气依旧糟糕透顶。
尘土血腥腐烂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人类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种独特且令人作呕的末世味。我,林苟,正蹲在基地西侧围墙根下,
努力对着一只瘸了腿的变异土狗释放我微弱的善意。这只狗毛色灰败,一只眼睛浑浊不堪,
另一只则警惕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嘿,哥们,没恶意。
我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交个朋友?
我这儿还有半块压缩饼干屑……那土狗猛地龇牙,露出一口发黄尖利的牙齿,低吼声更响了。
它非但没被我的亲和力感动,反而嫌恶地往后缩了缩,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地钻进了旁边的垃圾堆,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和飞扬的尘土。啧,
又失败了啊,林苟?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王铁柱,巡逻队的小头目,
觉醒的是岩石皮肤,站那儿不动能让低阶丧尸崩掉牙。他带着两个跟班,
正扛着血迹未干的武器从墙头巡逻下来。咋样,今天又跟哪位好朋友谈心失败了?
王铁柱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板牙。是隔壁的老鼠一家,还是下水道的蟑螂群?
旁边的跟班立刻配合地发出哄笑。柱子哥,您这就为难苟哥了,
他那能力顶多让老鼠偷粮时给他留个签名。要我说,苟哥这异能也不错嘛,至少……呃,
至少看起来挺环保?我拍拍手上的灰,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这种嘲笑,三年里我早就习惯了。
末世来临,全球异变,有人觉醒雷霆之力,挥手间电蛇狂舞;有人掌控火焰,
焚尽万物;有人身躯钢铁化,刀枪不入。就连基地里负责打扫的大妈,
都能让扫帚自己动起来,效率倍增。而我,林苟,觉醒的异能叫做动物亲和。
听名字似乎有点意思,实际操作起来却废得惊天地泣鬼神。
浪猫或许会更愿意蹭我的裤腿;变异野狗看到我可能会犹豫个两三秒再决定扑不上来;以及,
如果那天我运气爆棚,或许能模糊感知到基地长官养的那只肥橘此刻是想吃饭还是想拉屎。
对,就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在雷霆与火焰闪耀的末世战场上,我最大的作用,
就是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试图跟路过的变异生物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精神交流,
沦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行了行了,别废话了。
王铁柱显然觉得嘲笑我这个老梗有点乏味了,他冲我扬了扬下巴。林苟,
哥几个刚宰了几只不开眼的丧尸,渴了。去,跑个腿,
到老约翰那儿给我们买几瓶最便宜的兑水麦芽酒来。
他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摸出两个微微发亮的低级能量核,像施舍乞丐一样丢到我脚下。
剩下的赏你了。我沉默了一下,还是弯腰捡起了那两颗沾着泥污的能量核。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该死的末世,没战斗力就没地位,能活着就不错了。至少,
跑腿费够我换半块不那么硌牙的营养膏。谢谢柱子哥。我低声说了一句,
转身就往基地内部的简陋集市走去。身后传来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啧,真是废物一个。
好歹是个觉醒者,混成这德行。 算了算了,好歹有点用,
能帮我们跑跑腿……希望基地是由一个旧防空洞扩建而成的,阴暗潮湿拥挤。
通道两侧挤满了简易棚屋,人们面色麻木,眼神里大多只剩下生存的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燃料未处理的污水汗臭和廉价食物的混合气味。
我熟门熟路地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老约翰的酒摊。老约翰以前是个酿酒师,
现在只能用水发霉的麦粒和不知道什么原料捣鼓出能喝醉人的玩意儿。老约翰,
三瓶最便宜的。我把两颗能量核放在摊位上。老约翰抬起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能量核,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摸出三个脏兮兮的瓶子,
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可疑的昏黄色。他找给我几颗几乎失去光泽的零碎能量颗粒。
我拿起酒,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酒摊旁边一个小笼子吸引。
笼子里关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只有巴掌大,瘦骨嶙峋,一双碧绿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正用小小的爪子拼命挠着笼子的铁条。咦?这猫……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老约翰瞥了一眼,
瓮声瓮气地说昨晚捡的,小家伙差点掉进化粪池。怎么?你想要?便宜,一个能量核拿走。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看样子活不久了,拿来泡酒说不定还行。我心里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我的异能虽然废,但对小动物的情绪感知比普通人稍微强点。
我能感觉到那小东西身上传来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很纯净的求生渴望。
鬼使神差地,我把老约翰找零的那几颗碎能量核又放回了桌子上。够吗?
老约翰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把抓过能量核归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那小东西立刻缩到角落,发出哈气的声音,但声音微弱得可怜。
我尽量释放出那点可怜的亲和力,手指慢慢靠近它。它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攻击我,
反而用冰凉的小鼻子嗅了嗅我的指尖。然后,它极其虚弱地轻轻地蹭了一下。就这一下,
让我那颗在末世磨得有些麻木的心,莫名软了一块。我把它轻轻捧出来,
揣进我破旧外套的内兜里。小家伙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拿着三瓶兑水酒回去交差,
自然又少不了王铁柱一番嘲笑哟,林苟,可以啊!跑腿还捡个猫食?怎么,
打算发展一下你的异能,以后专门给哥几个的晚餐加个菜?我没吭声,默默忍受着。
等他们笑够了拿着酒离开,我才松了口气,捂着口袋里的那个小生命,
于基地最底层靠近排水口的房间其实就是用废旧板材和帆布隔出来的一个不到三平方的角落。
这里阴暗潮湿,终年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霉味和尿骚味,但好处是安静,没人打扰。
我弄了点干净的碎布给它做了个窝,又忍痛掰了一小块我珍藏的真正意义上的压缩饼干,
用一点点水泡成糊糊。小黑猫一开始很警惕,但终究抵不过饥饿,小心翼翼地舔食起来。
看着它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我心里居然涌起一股久违的微弱的成就感。看,
我的异能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至少能骗只快死的小猫信任我?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给小黑猫取名叫墨点。墨点很顽强,居然真的活了下来,并且一天天长大。它依旧瘦,
但碧绿的眼睛越来越有神采。它成了我这灰暗压抑生活中唯一的一点亮色和陪伴。
我的动物亲和异能对它的效果似乎格外好点?它特别黏我,
能大致明白我的一些简单指令和情绪。我开心时,它会用脑袋蹭我;我沮丧时,
它会安静地趴在我膝盖上。偶尔,
帮我从墙角赶出几只潜伏的拳头大的变异蟑螂这大概是我的异能目前为止创造的最大价值了。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我依旧是基地底层废物的现实。王铁柱他们依旧时不时让我跑腿,
或者在他们无聊时把我叫过去,让我对着他们抓来的低阶变异兔或辐射鼠发功,
欣赏那些小畜生对我龇牙咧嘴或者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以此取乐。林苟,快来!
给这只辐射鼠大哥磕个头,求它别咬咱们的粮食袋子! 苟哥,发挥你魅力的时候到了,
让这只兔子自愿跳进锅里呗? 哈哈哈哈你看那老鼠嫌弃他的样子!每次我都配合地表演,
脸上挂着麻木的笑容,心里默念着忍字诀。墨点通常会躲在我的铺盖卷后面,
对着那些嘲笑我的人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它太小了,没人把它当回事,
反而引来更多的哄笑。我曾一度以为,我的末世人生大概就这样了,
在嘲笑和挣扎中苟延残喘,直到某天死在一次意外的尸潮或者一次简单的搜寻任务里。
直到那个血色黄昏的到来。那天傍晚,天际线被晚霞染成一片不祥的紫红色。
凄厉至极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希望基地沉闷的空气!尸潮!超大尸潮!方向正东!
数量……数量无法估算! 最高警戒!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就位!非战斗人员进入地下掩体!
重复,最高警戒!广播里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整个基地瞬间炸开了锅!
哭喊声尖叫声杂乱的奔跑声武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我一把抓起墨点塞进怀里,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超大尸潮?
希望基地只是个小据点,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我逆着慌乱的人流,
拼命往基地堆放废料的西侧角落挤。那里有个被旧帆布掩盖的废弃排水口,
是我在一次被派去清理垃圾时偶然发现的,偷偷弄松了栅栏,一直当作最后的逃生通道。
刚扒开帆布,身后就传来围墙被巨力撞塌的轰然巨响!地动山摇!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爆炸声枪声人类临死前凄厉的惨嚎和丧尸那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扑面而来!我头皮发麻,
手脚并用地钻出那个狭小的排水洞,玩命地向基地外的废墟深处狂奔。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腿软得如同面条,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连滚带爬地躲进一栋半塌的写字楼里。
我躲在承重柱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怀里的墨点害怕得瑟瑟发抖。
基地方向的声音逐渐被风声取代,但那恐怖的嘶吼声似乎并没有减弱。暂时……安全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我!那感觉,
就像被天敌盯上,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就在我对面,
大约二十米外,一个原本倚靠在破烂办公桌旁的像是某种现代艺术雕塑的东西,
正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活过来。它很高,接近两米五,体态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纤细与扭曲。
它的皮肤是那种死寂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皮下的血管却如同扭曲的黑色蛛网般清晰可见,
微微搏动着。它的四肢异化得极其严重,手指和脚趾融合伸长,
变成了接近一尺长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惨白利爪,轻轻一动就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它没有头发,整个头颅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黑色卵石,上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只有一片平滑的反射着窗外血色夕阳的诡异曲面。它微微动了动那光滑的头颅,
似乎某种超越视觉的感官锁定了我。那没有面孔的脸正对着我的方向。尸王!
绝对是高阶尸王!这种级别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基地外围?!它锁定了我。没有咆哮,
没有预兆,它只是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下一瞬间,
那死亡般的闪烁着不详寒光的利爪已经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尖啸,
直***的心脏!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恐惧都只来得及浮现一半,
大脑一片空白。我要死了。这就是结局了。可笑的我,可笑的动物亲和,
连一只像样的变异兽都驯服不了,最后却要死在一只尸王手里。
怀里的墨点发出极度恐惧的尖细叫声。极致的恐惧压垮了理智,
身体在本能地寻求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安慰。在那零点零一秒之间,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将我那废柴了三年被嘲笑了三年的异能,
连同我所有的绝望和不甘,朝着那恐怖狰狞的尸王,毫无保留地全力释放出去!
那不再是微弱的善意波动,而是一种极其复杂凝聚了我最后求生欲的意念混合体,
过来大概就是滚开别碰我求你了你看上去好像一只超大号的变异了的闪闪发光的……金龟子?
!对啊!就是那种傻乎乎的金龟子!快走开!我不喜欢金龟子!
求求你别杀我……来个友好的蹭蹭?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预想中心脏被洞穿的剧痛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突兀极其诡异的凝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