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是被冻醒的。不是空调故障的微凉,是浸骨的寒,像数九寒冬跌进冰窟窿,
连呼吸都带着白气。她猛地睁开眼,入目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斑驳的青灰色瓦顶,
几缕破洞的麻布挡着风雪,簌簌往下掉灰。“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烧火!
”粗粝的女声在门口炸开,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婆子叉着腰站在那里,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泥垢,
手里的烧火棍往地上一顿,“还当自己是娇小姐呢?买你回来是干活的,不是供着的!
”沈清辞脑子嗡嗡作响,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阿辞,是个孤女,
昨天被牙婆以五两银子卖给了这户姓王的人家做仆役,夜里受了寒,发着高烧咽了气,
再睁眼就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清辞。她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单薄的粗布衣根本挡不住风寒。“我……我头疼。”她哑着嗓子开口,
话音刚落就被婆子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头疼也得干活!
主家要是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婆子揪着她的胳膊往灶房拖,灶房里黑黢黢的,
只有一个破陶罐里装着点糙米,墙角堆着几根湿柴。沈清辞蹲在灶前,
对着火石捣鼓了半天也没生出火,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婆子看得不耐烦,一把抢过火石,
三两下就点着了火,又往她手里塞了个豁口的陶碗:“煮完粥把这衣裳洗了,
天黑之前要是没洗完,就别吃饭了!”陶碗里堆着十几件脏衣服,油腻的污渍已经发硬,
旁边的水桶里结着薄冰。沈清辞咬着牙蹲在井边,用冻得通红的手搓着衣服,
冰水刺得皮肤生疼,指甲缝里很快磨出了血。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以前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敲键盘的,
如今却要泡在冰水里搓洗脏衣,眼眶忍不住红了。正洗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
婆子赶紧迎了出去,语气瞬间变得谄媚:“张管家来了,快屋里坐!
”一个穿着绸缎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他扫了一眼蹲在井边的沈清辞,眉头皱了皱:“王婆子,这就是你昨天买的丫头?
看着倒是干净,就是太弱了点。”“干净就好,干净就好!”王婆子搓着手笑,
“张管家放心,我一定好好***,保证不耽误事。”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不对劲。
果然,张管家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王婆子:“我家主子要选几个干净的丫头送进府里,
这丫头我看着还行,跟我走一趟吧。”王婆子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接了银子,
又转头催沈清辞:“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张管家走,这是你的福气!
”沈清辞攥着湿衣服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张管家身后凶神恶煞的家丁,
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被推搡着上了一辆马车,车厢里还有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个个面带惶恐,不敢说话。马车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最终停在一座朱漆大门前。
门楼上挂着“靖王府”的匾额,烫金的大字在雪光里闪着冷光。沈清辞跟着张管家走进府里,
穿过层层庭院,最后被带到了一间偏院。“从今天起,你们就在这里学规矩,学不好的,
直接拖出去发卖!”张管家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先把《内训》抄十遍,明早我来检查。”接下来的日子,
沈清辞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天不亮就要起来练仪态、学规矩,白天要抄书、学女红,
晚上还要背各种繁琐的礼仪条文。老嬷嬷对她们极其严苛,稍有不慎就是打骂,
有个女孩因为走路时裙摆沾了泥,被直接罚跪了一夜,第二天就发了高烧,再也没醒过来。
沈清辞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知道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她利用前世学过的速记法,
很快就背熟了所有规矩,女红虽然不熟练,但她学得认真,渐渐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绣品。
老嬷嬷看她还算伶俐,便把她调到了前院伺候,负责给靖王萧玦端茶送水。
第一次见到萧玦时,沈清辞正在廊下扫雪。男人穿着玄色锦袍,腰束玉带,
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眼神像寒潭一样深不见底。他走过时,
带起的风里都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沈清辞下意识地低下头,
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是因为爱慕,而是因为恐惧。
她在那些历史纪录片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手握生杀大权,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草芥。
“抬起头来。”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清辞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正好对上萧玦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过了半晌才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回王爷,奴婢阿辞。”她恭敬地回答,
手指紧紧攥着扫帚柄。萧玦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书房。沈清辞松了口气,
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从那以后,萧玦似乎注意到了她,有时会让她研墨,
有时会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沈清辞总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有半点差错。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渐渐摸清了萧玦的脾气。他看似冷漠,却并不暴虐,
只是极度厌恶愚蠢和背叛。有一次,一个小厮因为偷了府里的银子被抓,萧玦没有打杀他,
只是让他赔偿了银子,就把他赶了出去。沈清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觉得这个王爷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这天,萧玦让她送一碗莲子羹去书房。
她端着托盘走进书房时,萧玦正在看一份密函,眉头紧锁。沈清辞把莲子羹放在桌上,
刚要退出去,就听到萧玦说:“等等,你过来看看这个。”她走到桌前,
看到密函上画着一张地图,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沈清辞前世是历史系的学生,
对古代地图颇有研究,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符号竟然是古代的军事暗号。“王爷,
这些符号代表的是粮草的存放地点。”她指着地图说,“这个三角形代表山谷,
圆形代表山洞,旁边的数字应该是粮草的数量。”萧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你怎么知道这些?”沈清辞心里一惊,
赶紧低下头:“奴婢……奴婢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她不敢暴露自己穿越的秘密,
只能编了个谎话。萧玦没有追问,只是让她把地图收好。从那以后,他越来越信任沈清辞,
有时甚至会让她帮忙整理一些不重要的文书。沈清辞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她发现萧玦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他身为王爷,却要时刻提防朝堂上的明枪暗箭,
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这天夜里,沈清辞正在房里缝衣服,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她推开门一看,只见府里的侍卫都拿着刀跑了出去,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嘴里喊着:“不好了!有刺客!”沈清辞心里一紧,
下意识地就往书房跑去。她跑到书房外时,正好看到几个黑衣人手举长剑刺向萧玦。
萧玦虽然武功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渐渐有些吃力。沈清辞急中生智,
拿起廊下的一个花盆,猛地砸向其中一个黑衣人。花盆砸在黑衣人的背上,他吃痛回头,
萧玦趁机一剑刺中了他的要害。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萧玦没有去追,
而是走到沈清辞面前,看着她手里的碎花盆,眼神复杂:“你不怕吗?”“奴婢怕,
但奴婢不能看着王爷出事。”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很坚定。萧玦沉默了片刻,
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和他冷漠的外表截然不同。“阿辞,
以后留在我身边吧。”他说,“我会保护你。”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萧玦的眼睛,
里面映着烛火的光,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她点了点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从那以后,
沈清辞成了萧玦的贴身侍女,不用再干那些粗活。萧玦对她很好,会给她带好吃的,
会教她读书写字,甚至会在她生病时亲自照顾她。沈清辞渐渐动了心,
她知道自己和萧玦身份悬殊,却还是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暖。可好景不长,宫里传来消息,
皇帝要为萧玦指婚,女方是宰相的女儿柳如烟。萧玦接到圣旨那天,沉默了很久,
最后对沈清辞说:“阿辞,委屈你了。”沈清辞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强忍着眼泪说:“王爷不必愧疚,奴婢只是个侍女,不敢奢求其他。”萧玦看着她,
眼神里满是愧疚,却什么也没说。沈清辞知道,他是王爷,身不由己。
柳如烟很快就进了王府,她长得很漂亮,举止端庄,却对沈清辞充满了敌意。
她觉得沈清辞配不上萧玦的信任,处处针对她。有一次,
她故意把一杯热茶泼在沈清辞的手上,还诬陷她偷了自己的首饰。
萧玦虽然知道是柳如烟的错,却因为宰相的势力,只能象征性地安慰了沈清辞几句,
没有处罚柳如烟。沈清辞的心彻底冷了,她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的王府里,
她永远只是个外人。这天,萧玦要去边关打仗,临走前,
他把一个锦盒交给沈清辞:“这里面是一些银子和一封信,如果你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就拿着这个离开,去南方找一个叫苏明的人,他会帮你。”沈清辞接过锦盒,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王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萧玦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头,
转身离开了。萧玦走后,柳如烟更加肆无忌惮。她把沈清辞调到了最偏僻的柴房,
让她干最粗重的活,还不给她吃饱饭。沈清辞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她等着萧玦回来。可她等来的不是萧玦的捷报,而是他战死沙场的消息。那天,
王府里一片哀嚎,柳如烟哭得晕了过去。沈清辞听到消息时,正在柴房里劈柴,
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疯了一样跑出柴房,
抓住一个侍卫问:“王爷呢?王爷真的死了吗?”侍卫低着头,不敢看她:“回……回姑娘,
王爷他……为国捐躯了。”沈清辞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柴房,
从床底下拿出那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银子,还有一封信。
信上是萧玦的字迹:“阿辞,若我战死,不必为我伤心,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活下去。
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一个名分。”沈清辞抱着信,哭得撕心裂肺。
她恨自己的弱小,恨这该死的等级制度,更恨自己为什么要穿越到这个时代,遇见他,
却又失去他。柳如烟知道萧玦死了,也不想再留在王府,没过多久就回了娘家。
王府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几个老仆。沈清辞没有走,她留在了王府,
守着这座空荡荡的院子,守着对萧玦的思念。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本来就受了很多苦,又因为伤心过度,染上了咳疾,越来越严重。有一天,
她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院子里的落叶,突然想起了萧玦第一次摸她头的样子,
想起了他给她带的桂花糕,想起了他在书房里教她写字的场景。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