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时，凌晨三点的黑暗正浓得像墨。我猛地从并不踏实的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

手下意识摸向旁边冰冷的空枕。“喂？”我的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希望。

任何一通深夜来电，都可能关于她。“请问是陈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男声，“这里是市物证鉴定中心。

我们需要您明天上午来一趟，确认一些……与您妻子林薇失踪案可能相关的物品。

”希望像脆弱的肥皂泡，啪一声碎裂，留下更深的空洞和冰凉粘腻的恐惧。“什么物品？

”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来了再说吧。”对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那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怪异停顿，“有些情况，需要当面确认。

”电话挂断了。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嗡嗡作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薇已经失踪七十二小时了。三天。足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蒸发得无影无踪。

警察调查了她公司楼下那个最后拍到她的监控探头，

显示她那天下午六点零五分像往常一样走出大楼，然后向左拐，

走进了那条通往地铁站的、每天必经的巷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没有勒索电话，

没有可疑车辆，没有争吵记录。她就像被那條昏暗的巷子一口吞了下去。警察说：“陈先生，

我们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但目前……没有更多进展。请做好心理准备。”心理准备？

什么才是心理准备？是准备接受她可能遭遇不测，还是准备接受我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一半，

并且永远无法补齐？我枯坐在床上，直到天际泛出冰冷的鱼肚白。我请了假，机械地洗漱，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看起来陌生而憔悴。

市物证鉴定中心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的冰冷气味。

一个穿着警服、表情严肃的中年警官接待了我，他自称姓张。“陈先生，请节哀。

”张警官引我走进一间冷气开得十足的房间，这句话像锤子砸在我胸口。节哀？

他们找到了什么？房间里有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放在桌上。张警官戴上手套，

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是一枚白金戒指，戒圈内侧，

清晰地刻着“CW & LW Forever”。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是我送给林薇的结婚戒指。她从不离身。有一次洗碗时不小心滑脱掉进下水道，她急得哭了，

我们找来管道工折腾了半天才捞出来。之后她就去把戒指改小了一圈，戴得更紧。

“在哪里……找到的？”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城西的莲花河下游，

靠近污水处理厂的地方。”张警官的目光锐利，紧盯着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环卫工人清理河道垃圾时发现的。”莲花河……离她失踪的地点几乎横跨了整个城市。

“除了戒指，还有没有……别的？”我艰难地问，无法想象那冰冷的河水还带走了什么。

张警官摇了摇头：“目前只有这个。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枚戒指的出现，

意味着林薇女士很可能已经遇害。”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陈先生，据我们所知，

您和您妻子的感情……最近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知道了？

知道我们最近那几次激烈的争吵？知道我说过的那些混账话？知道她最后看我的那个，

充满了失望和冰冷笑意的眼神？“我们……是有些争执。”我喉咙发干，

“但这不代表……”“我们只是在排除一切可能性。”张警官打断我，语气依旧平稳，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请您理解。”理解？我该怎么理解？在警察眼里，

丈夫总是第一嫌疑人。我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办理完繁琐的认领手续，

那枚戒指被装在一个小小的证物袋里，交到了我手上。张警官最后对我说：“想起任何线索，

立刻联系我们。”我攥着那个单薄的袋子，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跌跌撞撞地走出鉴定中心。午后的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世界在我周围喧嚣，

却又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一切声音和颜色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回到家，

那种令人窒息的空寂再次将我吞没。我瘫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里，

依旧紧紧攥着那枚戒指。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驱使着我，我颤抖着，撕开了证物袋的封口。冰冷的金属滑入我的掌心，

带着河水淡淡的腥气，还有一种……更难以形容的、属于终结的冰冷。我鬼使神差地，

将戒指紧紧握在左手掌心，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热它，驱散那不详的寒意。然后，

我闭上了眼睛。就在我的指尖完全包裹住戒指的瞬间——轰！！！

一声巨大的、几乎要撕裂我耳膜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在我颅内炸响！那不是来自外界的声音，

它源于我的大脑深处，剧烈到让我瞬间头晕目眩，恶心欲呕。紧接着，

无数混乱尖锐的噪音碎片席卷而来，像一场金属风暴刮过我的神经。

男人女人模糊不清却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沉重物体落水的闷响……在这些破碎的噪音之下，

还有一种更持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沉闷的、规律的“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用巨大的锤子，不断敲击着厚厚的金属桶壁。在这片疯狂的声浪废墟中，

一个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一切，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刺入我的灵魂最深处。

那是林薇的声音。但不是我熟悉的、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声音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扭曲，破碎，断断续续，却用尽了她生命最后的气力，

嘶吼着——“……默……救……我……”“…………好……冷…………”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幻听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我狂乱到几乎要撞碎胸膛的心跳。

我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戒指从我颤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枚戒指，又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仿佛想确认刚才那恐怖的一切是否只是幻觉。但那声音的余波似乎还在我的颅腔内震荡，

林薇那充满绝望的呼救声，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进了我的记忆里。

那不是幻觉。我，听见了。听见了林薇最后的声音？听见了她……遇害时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我疯了吗？是因为极度悲伤和压力产生的幻听？我死死盯着那枚戒指，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我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触碰毒蛇般，极其缓慢地、再次用手指捏起了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

咚…咚…咚…** 那沉闷的敲击声率先浮现，背景里夹杂着微弱的水流声。

紧接着——“……冷……救……” 林薇破碎的声音再次隐约传来，虽然微弱，却真真切切！

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甩开戒指，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连连后退，

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不是幻觉！

这枚戒指……它 somehow……记录了她最后的时刻？而我，不知为何，能听见？！

巨大的恐惧和荒诞感淹没了我。但下一秒，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痛的迫切感猛地攫住了我心脏！林薇在求救！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在向我求救！她让我救她！虽然那声音充满绝望，

虽然警察已经暗示……但这声音本身就是一个证据！证明她当时还活着！至少，在某个时刻，

她还在挣扎！警察不相信？他们只会认为我悲伤过度出现了精神问题。

张警官甚至已经在怀疑我。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诡异的能力，这枚戒指，

是我唯一的线索，是林薇用她最后的力量传递给我的、唯一的求救信号！我必须找到她。

不管她是死是活，我必须要找到她！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血液仍在血管里疯狂奔流。

我重新走上前，这一次，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找了一副干净的棉手套戴上，

再次拿起那枚戒指。当那些声音碎片再次涌入时，我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心里的惊悚，

集中全部精神，努力去分辨，去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除了林薇的呼救、敲击声、落水声，

些别的——非常微弱的、类似发动机持续低鸣的嗡嗡声；一种有规律的、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像是生锈的部件在缓慢转动；还有极其模糊的……音乐？

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在播放咿咿呀呀的戏曲，信号不良，断断续续。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可怕的临终图景。她在一个有金属空间的地方？

在一个有发动机或大型机械运转的地方？靠近水边？那“咚……咚……”的敲击声，

是她被困住时，在用什么东西敲击金属发出的求救信号吗？

莲花河……污水处理厂……发动机……金属容器……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城西莲花河沿岸 工厂 仓库”。

地图加载出来，莲花河下游两岸的区域被标注出来。那片区域相对偏僻，

旧的工厂：一家废弃的纺织厂、一家仍在运营的建材厂、还有……市污水处理厂的巨大园区。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污水处理厂的范围。

它有巨大的沉淀池、过滤车间、水泵机房……到处都是巨大的金属罐体、轰鸣的机器和水流。

心脏狂跳得像是在擂鼓。我放大卫星地图，仔细查看污水处理厂周边的每一个细节。

在厂区靠近河道的一个偏僻角落，卫星图片显示有几个并排的、巨大的圆柱形金属罐体，

旁边还有标注着“废弃待处理”字样的旧设施。

咚…咚…咚…那沉闷的敲击声仿佛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好……冷……”林薇的声音和冰冷的河水气息似乎再次缠绕上来。

测逐渐在我心中成形：如果……如果凶手并没有将她的……遗骸……抛入河中任凭冲刷走呢？

如果只是抛入了河边某个更容易接近的、巨大的……金属容器里？比如，

那些标注着“废弃”的罐体？警察搜索了河道，但他们会不会忽略了河边这些废弃的设施？

戒指在河道下游被发现，水流是完全可能的。而那个地方，既有水，又有巨大的金属容器，

还有持续运行的机器轰鸣……我必须去看一看！现在！立刻！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再也无法压抑。我猛地站起身，

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沉重的手电筒和一把便携式多功能扳手塞进背包。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但本能的恐惧和找到林薇的强烈渴望驱使着我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冲下楼，发动汽车，

猛地踩下油门，朝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乌云低压，

预示着今晚可能有一场大雨。通往污水处理厂的路越来越偏僻，行人车辆稀少，路灯昏暗，

两旁的树木在渐起的风中张牙舞爪。我的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来越快，

手心不断渗出冷汗。脑海里，林薇绝望的呼救声和那沉闷的敲击声交替回响，像催命的鼓点。

根据地图指引，我绕到了污水处理厂的后面，那里有一条泥泞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

通向河边那片废弃的设施区。我把车停在远处一个隐蔽的树丛后，深吸了几口气，

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一些，然后抓起背包，徒步走向那片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巨大的厂区机器在远处轰鸣，反而更衬托出这片废弃区域的死寂。

几个生锈的巨大金属罐体像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在暮色中，

罐体上布满斑驳的锈迹和破损的油漆，周围散落着废弃的零件和垃圾荒草蔓生，

几乎有半人高。这里安静得可怕。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边逐个打量这些巨大的罐体。它们大多锈蚀严重，入口都被厚重的铁锈封死，

或者挂着早已失效的锁链。咚…咚…咚…那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指引着我。

我竖起耳朵，努力在风声和远处机器的轰鸣中分辨。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我猜错了？

只是因为压力产生的幻听，而我却可笑地当真了，跑到这种地方来？

一阵强烈的失望和自我怀疑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击垮。

我靠在其中一个最靠近河边的罐体上，冰凉的铁锈透过衣服传来，让我打了个寒颤。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咚…**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

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从我所依靠的这个罐体内部传了出来！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不是幻听！咚…**又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林薇？！”我猛地扑到罐壁上，

不顾一切地用拳头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声音嘶哑地低吼，“林薇！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回答我！”罐体内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咚！咚！咚！

一连串急促、用力、清晰的敲击声猛地从内部传来！像是在回应我！

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量疯狂地呼喊！她还活着？！她真的在里面？！

巨大的狂喜和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疯了般绕着这个巨大的罐体寻找入口。

罐体很高，顶部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检修入口的盖子，但早已锈死，根本不可能徒手打开。

底部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圈似乎可以开启的螺栓结构，

但也同样被厚厚的铁锈和污垢牢牢封住！“坚持住！林薇！我来了！我这就救你出来！

”我对着罐壁大吼，手忙脚乱地拉开背包，掏出那把多功能扳手，找到合适的角度，

拼命地撬动那些锈死的螺栓。扳手与锈蚀的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螺栓纹丝不动。咚！咚！咚！里面的敲击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疯狂，

充满了急迫和……恐惧？为什么是恐惧？一股冰冷的寒意突然顺着我的脊椎爬升。

我停下了动作。

不对……如果林薇被困在里面三天……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发出如此急促、有力的敲击声？

而且，

来……太有力了……不像是一个被困已久、濒临死亡的人能发出的……除非……除非里面的，

根本不是林薇。或者说，不只是林薇。另一个念头，一个更加黑暗恐怖的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那呼救声，那敲击声……会不会是一种诱饵？

就像蜘蛛利用振动吸引猎物落入陷阱？我猛地抬起头。就在此时，

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猛地从侧面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