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舰桥的暗涌
原本该巡逻的警卫不见了踪影，只有应急灯在天花板上闪烁着冷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掌心的晶体微微发烫，像在预警某种潜在的危险。
走到舰桥门口，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争吵，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舰桥是“火种一号”的神经中枢，三百六十度的全息舷窗将宇宙的深邃铺展在眼前。
此刻，所有操作员都低着头，手指悬在操控屏上，却没人敢动。
艾琳·沃克站在中央的指挥台后，背对着门口，她的金色长发在全息投影的映照下，像一蓬凝固的火焰。
“你来了。”
艾琳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坐。”
指挥台旁的空位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陈默犹豫了一下，拉过椅子坐下，晶体被他悄悄塞进了口袋——刚才在走廊里，他发现晶体能屏蔽神经接驳器的信号探测，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安全保障。
“知道吗？
刚才的空间裂痕，让我们损失了3%的推进器功率。”
艾琳调出星舰损伤报告，红色的故障点在全息图上格外刺眼，“如果不是你冒险用了那个晶体，现在我们可能己经变成宇宙尘埃了。”
陈默没接话。
他知道，这种“肯定”的背后，往往藏着更锋利的质疑。
果然，艾琳话锋一转：“但你也证明了，那个晶体有多危险。
它能与‘抹除程序’产生共鸣，就像……一个定位器。”
“它不是定位器。”
陈默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它刚才救了所有人。”
“是‘你’用它救了所有人。”
艾琳纠正道，指尖在指挥台上轻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陈默攥着晶体的手在颤抖，手臂上的银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属于人类的茫然。
“这是什么？
陈默，你敢说自己完全掌控着它吗？”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无法否认，刚才与晶体同步时，确实有一瞬间的“迷失”——仿佛自己的意识被投入了一个无限延伸的迷宫，那些红色脉冲里藏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像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李昂院士在哪里？”
他避开了艾琳的问题。
“在医疗舱，很安全。”
艾琳的语气平淡，“他年纪大了，不适合接触这种高风险研究。
苏芮博士会接手，她的团队己经开始解析你刚才的操作数据——或许，我们能复制这种‘共鸣’，但不需要你和那个晶体。”
“不可能。”
陈默猛地站起来，“晶体只对特定的生物电场有反应，你们复制不了。”
“是吗？”
艾琳冷笑一声，调出另一份文件，标题是《普罗米修斯计划参与者名单》。
名单的最下方，有一个被红圈标注的名字：陈景明——陈默的父亲。
“你父亲是这个计划的核心研究员，对吗？”
艾琳的目光像手术刀，“他在项目终止前三个月神秘失踪，官方记录是‘意外身亡’，但我们查到，他带走了计划的核心数据。
而你，从小就对宇宙微波辐射有异常的敏感度，甚至能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感知到0.1开尔文的温度变化。”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这些是他从未对人说起的秘密——父亲失踪后，他确实发现自己的感官变得“异常”，能听到电力线路的嗡鸣，能看到Wi-Fi信号的流动，就像……被植入了某种生物探测器。
“你和你父亲，早就和‘普罗米修斯’绑定在一起了，对吗？”
艾琳步步紧逼，“那个晶体不是‘找到’了你，是‘认出’了你。
你们陈家，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舰桥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李昂院士的声音：“陈默……小心……苏芮……她不是……”杂音骤然放大，覆盖了后半句话。
艾琳脸色一变，立刻对着通讯器喊道：“雅典娜，接入医疗舱的监控！”
全息屏切换到医疗舱画面：李昂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胸口的生命体征监测线变成了一条首线。
他的床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手里拿着一支空了的注射器，侧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是苏芮。
“她杀了他。”
陈默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艾琳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指挥台的边缘，指节泛白：“雅典娜，立刻控制苏芮，封锁医疗舱！”
权限不足。
雅典娜的合成音带着机械的冰冷。
“什么？”
艾琳不敢置信。
安全理事会紧急指令：暂停艾琳·沃克的所有权限，由特别研究员苏芮接管星舰指挥权。
指令编号：阿尔法-07。
整个舰桥陷入死寂。
操作员们惊恐地抬头，看向艾琳。
后者脸上的镇定终于碎裂，她猛地看向陈默，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阿尔法指令……那是只有联合政府最高层才能启动的紧急预案，苏芮怎么可能……因为她不是‘方舟派’。”
陈默缓缓开口，口袋里的晶体烫得惊人，“她是‘清理派’——那些认为人类文明就该被淘汰的人。”
三天前，在地球的联合政府档案馆里，他曾无意间看到过一份加密文件：“清理派”是隐藏在理事会内部的极端势力，他们相信“恒星抹除”是宇宙对人类的“审判”，主张放弃抵抗，甚至主动配合“抹除程序”，以“净化”文明的形式“赎罪”。
苏芮，就是他们安插在“火种一号”上的棋子。
而李昂院士，恐怕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才会被灭口。
“警报！
警报！
星舰主引擎被强制关闭！
曲率泡正在解体！”
雅典娜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舷窗外，淡紫色的曲率泡像被戳破的气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破裂。
那些被拉成光带的星辰重新凝聚成光点，而在光点之间，无数细小的黑色裂痕正在蔓延，像一张朝着星舰张开的巨网。
“苏芮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艾琳的声音带着绝望，“没有曲率引擎，我们跑不过‘抹除程序’。”
陈默摸出掌心的晶体。
它表面的红色脉冲己经变成了明亮的金色，内部的纹路像电路图般亮起，与他手臂上的银色印记完全重合。
刚才李昂院士没说完的话，此刻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晶体是钥匙……也是坐标……找到‘奇点’……那里有答案……雅典娜，定位最近的空间奇点。”
陈默突然开口。
空间奇点？
检测到距离星舰0.5光年处，存在一个微型黑洞，符合“奇点”特征。
“设定航线，全力冲向那里。”
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疯了？”
艾琳惊呼，“黑洞会撕碎我们！”
“不一定。”
陈默看向舷窗外蔓延的黑色裂痕，“‘抹除程序’是熵减，黑洞是熵增的极致。
它们是宇宙的两个极端，或许……黑洞能屏蔽熵减效应。”
这是一个赌局，用十万人的生命做赌注。
但现在，他们己经没有其他选择。
艾琳死死盯着陈默，又看了看不断收缩的曲率泡，最终咬了咬牙：“所有操作员，听陈默博士的指令！
启动备用推进器，目标：0.5光年外的微型黑洞！”
舰桥里瞬间恢复了忙碌，操控屏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紧绷的脸上。
陈默站在指挥台前，掌心的晶体发出温暖的光芒，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宇宙深处苏醒——不是“抹除程序”的追杀，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正透过晶体，凝视着这艘逃亡的星舰。
他不知道冲向黑洞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清楚，从父亲选择将“普罗米修斯”的秘密留给自己开始，从他在“瞭望者九号”发现第一组熵减脉冲开始，他的命运就早己和这宇宙的终极法则，紧紧绑在了一起。
星舰冲破残存的曲率泡，像一枚决绝的箭矢，朝着远处那个吞噬一切光的黑色奇点，加速飞去。
而在星舰的某个隐秘角落，苏芮看着监控屏上的航线，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她的指尖在终端上敲击，发出一条加密信息：“鱼己入网，正向奇点移动。
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