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世惊魂
苏墨被剧烈的颠簸震醒时，鼻腔里灌满了干草与马粪混合的酸腐味。
他试图抬手遮挡刺目的阳光，却发现五指正死死扣着一只青铜酒樽——樽身蟠螭纹的触感如此真实，绝非车祸后的幻觉。
"老丈，这是往何处去？
"他撑起身子，粗麻衣襟摩擦着胸口的擦伤隐隐作痛。
驭车的老汉头也不回地甩响鞭梢："后生莫嚷，过了烽燧台便是少府工坊..."话音未落，五匹玄色战马突然从林道斜刺而出。
领头的军侯扬起环首刀劈开车帘，苏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包铜甲胄的形制，竟与秦兵马俑坑出土的百将俑如出一辙！
"黔首安敢私运简牍！
"刀光闪过，半截车辕应声而断。
苏墨翻滚着摔在道旁界碑前，后脑撞上"咸阳界"三个凿刻的篆字。
剧痛中，驭车老汉的哀嚎与竹简散落的声响混作一团。
他强忍眩晕抬眼望去，牛车角落滚出的二十捆竹简正被马蹄践踏得支离破碎。
"焚书令颁行三月，私藏诗书者腰斩！
"军侯的刀尖挑起老汉的下巴，"尔等..."苏墨突然注意到军侯护腕内侧渗血的布条。
前世在急诊科实习的记忆自动激活：那布条缠绕方式显是包扎穿透伤，边缘泛黄的脓迹暗示感染己逾三日。
而军侯挥刀时肩甲不自然的颤动，更验证了其左臂肌肉坏死的猜测。
"大人可否容草民验看公文？
"苏墨突然高声喊道。
军侯的刀锋骤然转向，却在触及他咽喉前生生停住——这个蓬头垢面的青年，正举起半片残简露出朱砂印戳。
"少府令丞"西个秦篆让军侯瞳孔微缩。
苏墨趁机抓起散落的竹简："咸阳狱讼简用麻绳三股，田赋简用蒲草两股。
"他扯断捆绳高举示众，"此乃桑皮绳西股编，正是少府工坊文书专用！
"亲兵们窃窃私语起来。
苏墨的指尖抚过绳结处特殊的渔人扣——这分明是他在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上见过的"双鱼封"！
冷汗顺着脊梁滑落，那些在博物馆修复文物的记忆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军侯突然揪住他衣领："你怎识得少府封缄之法？
""大人请看此樽。
"苏墨举起青铜酒樽，樽底"栎阳工室"的铭文在阳光下清晰可辨，"栎阳乃孝公旧都，其工室所铸酒器皆用阴刻填朱。
而少府令辖下工坊改用阳刻描金..."他突然指向军侯的佩刀，"正如大人环首刀上的寺工铭文！
"铁钳般的手掌忽然松开。
苏墨踉跄着跌坐在地，余光瞥见牛车底板夹层闪过一抹青芒。
还未来得及细看，三支弩箭突然破空而至！
军侯挥刀劈落两箭，第三支擦着苏墨耳际钉入车板。
林间闪出五名褐衣人，当先者手中的劲弩竟有青铜连发机关。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种三矢连发的机制，与他在《考工记》复原项目中见过的"夹弩"构造高度相似！
"墨家余孽！
"军侯的怒吼证实了猜想。
亲兵们举盾结阵，却被弩箭压得节节后退。
苏墨蜷缩在车轮后，突然发现刺客首领腰间晃动的玉坠——青玉螭龙纹的尾端收刀方式，分明是战国韩国玉匠独有的"断云"技法。
弩机卡壳的刹那，苏墨抄起车辕套索甩出。
绳索绕过道旁歪脖树杈，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当套索缠住刺客脚踝时，他注意到对方靴底沾着暗红色黏土——这种含铁量极高的丹霞土，只出在骊山北麓的皇陵工地。
"他们是修陵人！
"苏墨的喊声让军侯刀势一滞，"靴底红土掺有金丝楠木屑，指甲缝里的青膏泥是墓室封土！
"刺客首领突然吹响骨笛，余党抛下烟雾弹遁走。
苏墨正要松口气，却见那老汉心口插着半截袖箭倒在血泊中。
散落的竹简堆里，半片残简上的朱砂星图刺痛了他的眼睛——某颗彗星的轨迹，竟与他在天文馆模拟的哈雷彗星周期完全吻合！
"你，随我去见蒙将军。
"军侯甩来一副铁制桎梏，"蒙毅大人若说你在胡诌..."话音未落，牛车底板突然传来异响。
苏墨用脚拨开干草堆，发现夹层里蜷缩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
她死死攥着半块凤纹玉珏，惊恐的眼睛让苏墨想起前世那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
当军侯的鞭梢抽向少女时，苏墨下意识扑过去挡住："此女定是工坊匠人！
她掌心的老茧..."话到一半突然噎住——少女虎口处的茧痕，分明是长期握剑形成的。
暮色渐浓，咸阳城阙在夕照中显出狰狞轮廓。
苏墨被推上马背前，悄悄将竹简残片塞进裤腰。
那上面的彗星图案旁，有人用秦篆写着："荧惑守心，异星现"。
经过乱葬岗时，他假装呕吐跌下马背。
指尖触到某块墓碑的瞬间，前世积累的金石学知识自动解析——"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的刻字方式，与泰山刻石如出一辙。
但"皇帝"二字竟被凿改过，原字似乎是..."始皇帝"？
咸阳城门的火把次第亮起时，苏墨摸了摸袖袋里的青铜酒樽。
樽底铭文在掌心烙出印记，他突然意识到"栎阳工室"早在秦惠文王时期就己废弃。
而少府令掌管的应当是"章台工室"..."蒙将军到！
"亲兵的呼喝打断思绪。
苏墨抬头望去，城楼上的将领正在查验通关符节。
那人的青铜胄上铸有虎纹，正是秦军高级将领的象征。
当他的目光扫过苏墨时，突然定格在青铜酒樽上。
"此物从何得来？
"蒙毅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韵。
"捡...捡的。
"苏墨咽了口唾沫。
将军的指尖抚过樽身某处凹痕，那里隐约可见半个鸟虫篆的"骊"字。
苏墨突然想起在骊山秦东陵出土的青铜器上见过类似标记，但那些都是王族陪葬品..."押入黥室候审。
"蒙毅的语气骤冷，"传令少府令丞来认物。
"苏墨被拖向地牢时，最后瞥见那个哑女正被两名士卒架往相反方向。
她的裙裾间突然掉出块木牍，上面的字迹让苏墨浑身血液凝固——那竟是现代简化字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