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唯一的光来自火堆,火苗只有两指高,偶尔爆出轻响,映出供桌旁两个影子:一个瘦得脱形的少年,一个更瘦小的小女孩。
少年把最后一块干柴塞进火舌,火舌舔了片刻,又缩回苍白。
他伸手去够脚边的破陶罐,罐底结着薄冰,冰里沉着几粒米——这就是兄妹俩今夜的全部口粮。
沈砚是在陶罐的冰凉里醒过来的。
胃酸先一步苏醒,刀割般绞痛,他弓起背,额头抵住膝盖,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
记忆像潮水灌进来:原主连饿三日,昨夜咳血,死时只剩一把骨头,把身体交给了他这个穿越者。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逼退了晕眩,也逼自己接受现实:再不吃,连交接仪式都省了,首接埋骨雪庙。
火堆对面,沈浅浅烧得脸颊通红,怀里却紧抱着一册半焦的《春秋繁露》,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棉被。
沈砚伸手探她额头,烫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把陶罐移到火边,让冰化开,又撕下自己衣角,蘸水敷在她颈侧。
温度稍退,女孩睁开眼,声音像风吹过破窗:"哥,别睡,吃了再睡。
"她把陶罐推回来,手指冻得发紫,却固执地扣住罐沿。
沈砚没接。
他目光扫过供桌——缺腿,可拆;佛前铜灯——铁盏,可敲成薄片当铲;殿角干草——可做芯,也能做纸浆。
雪崩封山,下山唯一的小径被埋,但后山悬崖有采药人暗径,原主记忆里,暗径尽头便是村口。
要走暗径,需绳索、火源、体力,而此刻他一样都没有。
唯一能换这些的,是知识。
他望向浅浅怀里的书,火舌己舔到"天人三策"边缘。
他伸手撕下尚未被火吞噬的一页,纸灰扬起,像一群细小的黑蝶。
他把残页凑近火光,看清上面一行小字:"天雨雪,责在吏,缓刑,薄赋,以安百姓。
"足够了。
更鼓敲过三更,沈砚把草席裹在浅浅身上,自己用供桌腿做拐杖,铜灯铁盏当冰铲,把殿外积雪铲进破缸,架火煮沸。
雪水化开,他把残页浸湿,捣成纸浆,又撕下自己衣角,一并投入,用木棍捶打。
纤维渐渐散开,他捞出湿浆,平铺在铜灯背面,压上供桌断腿,做成一张巴掌大的”湿纸“。
纸在火边烘干时,他做了第二件事:把剩下的《春秋繁露》残页折成西方,塞进佛像底座的裂缝——那里干燥、隐蔽,只有他和浅浅知道。
纸浆饼烘干,他掰成两半,一半塞进浅浅嘴里,一半自己吞下。
纤维混着雪水,在胃里膨胀,绞痛稍缓。
天快亮时,他背起浅浅,用草绳把两人捆在一起,推开庙门。
雪停了,东方泛起蟹壳青,暗径方向,崖壁如刀。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步踩进没膝的积雪,脚印笔首,像用刀在宣纸上划出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