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国最强的屠龙者,莉迪亚。历经九死一生,
终于将那头盘踞在黑铁山脉、为祸人间百年的恶龙斩于剑下。我带着象征荣耀的龙鳞凯旋,
国王为我加冕,万民为我欢呼,诗人将我的事迹谱写成英雄史诗。我以为,
我的人生将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从此只有无尽的荣光。然而,就在授勋当晚,
我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他赤着脚,
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袍,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像月光。最致命的是他那张脸,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抬起湿漉漉的、宛如黑曜石的眼眸看着我,幽幽地拉开衣襟,
指着自己心口处一道刚刚愈合的浅红色疤痕,声音里满是滔天的委屈:“你这个负心汉,
捅了我一剑,就想不认账了吗?”1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绷紧了肌肉,
反手就握住了床头的佩剑“晨曦”。这柄剑,剑刃上还残留着龙血淬炼过的暗金色光芒,
剑柄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黑铁山脉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中。“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戒备。王宫守卫森严,我的房间更是重中之重,
一个陌生少年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少年完全无视我剑拔弩张的姿态,反而泫然欲泣地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他走得很慢,
像一只怕被惊扰的小动物,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里面蓄满了水汽,
仿佛我再凶一点,他就能当场哭出来。“你忘了?就在昨天,黑铁山脉,龙崖之巅。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一股……类似雨后松针和硫磺混合的奇特味道。
“是你,用这把剑,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他伸出纤细的手指,
轻轻碰了一下“晨曦”的剑尖,然后委屈地缩了回去,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黑铁山脉,龙崖之巅,刺穿心脏。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
指向一个我刚刚亲手终结的存在——那头名为尼德霍格的恶龙。
我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恶龙的身躯庞大如山峦,鳞片坚不可摧,
喷出的龙息能融化钢铁。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胡说八道。
恶龙已经被我斩杀,它的尸体还躺在山崖上,等待教会的净化。”我冷声呵斥,
试图用言语驱散这诡异的氛围。“尸体?”少年偏了偏头,露出一丝纯真的困惑,“哦,
你说那个空壳子啊。每次‘死’掉都会留下一个,挺麻烦的,过几天就风化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如坠冰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握剑的手更紧了,
剑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他却仿佛没看到足以致命的锋利剑刃,反而又朝我凑近了一点,
仰着脸,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控诉我:“我就是尼德霍格啊。你捅了我,现在又不认我了。
人类的话本里都说,这是始乱终弃,是负心汉的行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屠龙者莉迪亚,
十六岁上战场,二十岁斩杀第一个亚龙种,二十五岁成为王国骑士长,二十八岁的今天,
我成功屠杀了真正的巨龙。我的人生履历,充满了鲜血、荣耀和钢铁般的意志。可现在,
我被我杀死的恶龙堵在房间里,指着鼻子骂我是“负心汉”。这事要是传出去,
我的史诗估计要从英雄篇改成奇谈怪论了。2“我再说一遍,从我的房间出去。否则,
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我的耐心已经耗尽,剑刃向前递出半分,
冰冷的寒气贴上了他脆弱的脖颈。“你看,你又想捅我。”尼德霍格非但没怕,
反而更委屈了,眼眶红得像只兔子,“你好狠的心。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我气笑了:“我招惹你?阁下盘踞在王国北境,焚烧村庄,阻断商路,
国王悬赏你的头颅已经快一百年了!我是奉命前来讨伐你的英雄!”“焚烧村庄?
”他一脸茫然,“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那个山头挡住了我看日出,就用尾巴扫平了。
谁知道那里有个村子?而且我确认过的,里面早就没人了。”“阻断商路?”他又想了想,
“哦,你是说那条峡谷吗?我睡午觉的时候喜欢在那里翻身,不小心把路堵了。
但我很快就清理掉了呀,还把那些亮晶晶的矿石都推到了路边,想给过路的人当礼物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教会口中罪恶滔天、生灵涂炭的“末日阴影”?
听起来怎么像个……破坏力惊人的熊孩子?“那你抓走邻国公主是怎么回事?”我质问道,
这是他最广为人知的一桩罪行。“抓?”尼德霍格的表情更无辜了,“我没有抓她。
是她自己跑到我的山洞里,说王宫里的人都好无聊,想找点***。我陪她玩了三天捉迷藏,
她就回去了。她走的时候还说,我是她见过最有趣的‘大蜥蜴’。
”我:“……”我的世界观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和重组。我辛辛苦苦,
拼上性命杀死的,不是一个灭世魔王,而是一个有点缺心眼、生活不能自理的……孤独宅龙?
看着他那张纯洁无辜的俊脸,我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你说的是什么,
离开这里。”我收回了一点杀气,但语气依旧强硬。“我不。”他固执地摇头,
甚至伸手想来拉我的衣袖,“你捅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在我们龙族的规矩里,
第一个能真正伤害到我身体的人,就和我缔结了最深的羁绊。你要对我负责。”“放手!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不放!”他耍赖似的跟上来,
这次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像一块玉,但力气却大得惊人,我一时竟挣脱不开。
“莉迪亚,你别想丢下我。”他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朵发痒,
声音却带着一丝阴冷的偏执,“从你那一剑刺进来开始,你的气息就刻在我的灵魂上了。
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我心头一凛。这不是威胁,这是陈述。
一个杀不死的、脑回路清奇的、力大无穷的龙,缠上我了。我的英雄史诗,
恐怕真的要完蛋了。3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门。昨晚,
我和那条自称尼德霍格的龙对峙了整整一夜。我试过用剑逼他,用道理劝他,
甚至试图用圣光魔法净化他。结果是,剑捅上去,他喊一声“你好狠心”,
伤口秒速愈合;道理讲不通,他的逻辑自成一派,
坚称我是他的“命中注定”;圣光魔法打在他身上,他只是舒服地眯了眯眼,说“暖洋洋的,
像晒太阳”。最后,我累了,放弃了。他就像一块黏皮糖,甩不掉,打不烂,讲不通。
更让我崩溃的是,当我准备去觐见国王,参加庆功宴时,
他竟然换上了一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侍从服,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你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跟着你啊。”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还顺手帮我理了理披风的褶皱,“你是我的所有物,我当然要看好你,免得被别人抢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我是屠龙英雄,不能在王宫走廊上失态。“你不是龙吗?
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出你的真身?”我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一路上,
巡逻的卫兵和路过的侍女都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收敛了龙威啊。”他眨眨眼,“不然他们早就跪下了。我很体贴的,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谢谢你全家!你跟着我本身就是天大的麻烦!我忍着一剑劈了他的冲动,
快步走向议事大厅。国王和王子阿利斯泰尔早已等候在那里。阿利斯泰尔是我的青梅竹马,
也是王国的继承人。他看着我,湛蓝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莉迪亚,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迎上前来,关切地问。“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我勉强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尼德霍格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这位是?”我头皮发麻,
正想着怎么胡诌一个身份,尼德霍格却主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姿态优雅得像个真正的贵族。“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是莉迪亚大人的远房表弟,
听闻表姐立下不世之功,特来投奔。我叫……诺亚。”他给自己起了个假名。
阿利斯泰尔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道:“原来是莉迪亚的亲人,欢迎你来到王都。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咆哮:谁是你表姐!我没你这种龙族亲戚!国王清了清嗓子,
开始宣读对我的封赏。无非是黄金、封地和更高的爵位。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那个“表弟”身上。诺亚尼德霍格表现得堪称完美,
安静、谦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活脱脱一个教养良好的贵族少年。只有我知道,
这副皮囊下,是一头能把山脉当枕头、把河流当澡盆的巨龙。封赏仪式结束,
阿利斯泰尔邀请我共进午餐。“莉迪亚,北境平定,你终于可以卸下重担了。”他柔声说,
“父王的意思,是想为我们举办订婚仪式。”这本是我期盼已久的事情。
我与阿利斯泰尔从小相识,情谊深厚。成为他的妻子,成为王后,
是我作为一名女骑士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耀。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背后一凉。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诺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飘飘的,
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表姐,这位王子殿下是在向你求婚吗?”阿利斯泰尔的笑容凝固了。
一个“表弟”用这种亲密又带着审视的姿态和他的“表姐”说话,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是的,诺亚。”我硬着头皮回答,试图用眼神警告他安分点。“可是,”诺亚歪着头,
笑得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让我魂飞魄散,“你已经是我的了啊。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
”空气瞬间凝固。阿利斯泰尔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完了。我的英雄史诗,我的王后之路,
还没开始,就要被一条龙搅得天翻地覆了。4“诺亚,别胡闹!”我厉声呵斥,
用力甩开他的手,“向王子殿下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的都是实话。
”诺亚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受伤的表情,“莉迪亚,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能不负责。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在阿利斯泰尔听来,无疑是坐实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阿利斯泰尔的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质问:“莉迪亚,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我百口莫辩。我能怎么解释?告诉他,这是我刚杀死的恶龙,
他现在变成人来碰瓷,非说我是他的所有物?别说阿利斯泰尔不信,
我自己都觉得这像天方夜谭。“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诺亚他……他脑子有点问题,
喜欢胡言乱语。”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我脑子没问题。”诺亚立刻反驳,
并且为了证明自己,他决定拿出“证据”。他拉开自己的衣襟,
露出心口那道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的疤痕,指给阿利斯泰尔看:“你看,这是她留下的印记。
就在这里,她用剑刺穿了我的心。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们的关系吗?
”阿利斯泰尔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向我的眼神,从失望变成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一个骑士,用剑刺穿自己“表弟”的心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桃色绯闻,
而是耸人听闻的罪案了。“莉迪亚……你……”阿利斯泰尔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够了!”我忍无可忍,
一把抓住诺亚的领子,几乎是拖着他离开了议事大厅。“莉迪亚!
”身后传来阿利斯泰尔的呼喊,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把他拖到一处无人的花园,
猛地将他推到墙上,压低声音怒吼:“尼德霍格!你到底想干什么?毁了我的名誉,
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想毁了你,我只想拥有你。”诺亚被我按在墙上,非但不反抗,
反而顺从地仰着头,黑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我,“你的名誉,你的地位,
你的婚约……这些东西都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讨厌它们。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和巨龙般的霸道。“你凭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是一头龙,我是人类!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可你闯进了我的世界。
”他轻轻地说,“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第一个找到我的巢穴,第一个打破我的鳞片,
第一个……让我感觉到‘疼痛’的人。”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和戏谑,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孤独。“我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时间。醒来的时候,
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试着和那些小东西人类交流,
但他们看到我就会尖叫逃跑。我只好自己玩。我搬山,填海,追逐风暴……但还是好无聊。
”“直到你出现。你带着一身的光,像一颗流星,狠狠地撞进了我沉寂的世界。你很弱小,
但你的眼神很亮。你让我感觉到了……活着。”我愣住了。原来,我拼死拼活的屠龙之战,
在他看来,只是一场打破无聊的游戏?而我带给他的,不是死亡,而是……陪伴?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荒谬的无力。“所以,你就要缠着我,毁掉我的一切?”“不。
”他摇摇头,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指尖让我打了个寒颤,“我不是要毁掉你的一切。
我是要……成为你的一切。”5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水深火热。
诺亚尼德霍格就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彻底融入了我的生活。
他以“远房表弟”的身份住进了我的府邸。白天,我处理骑士团的公务,
他就搬个椅子坐在旁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但凡有年轻英俊的骑士向我汇报工作,他都会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丝极淡的龙威。
那龙威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明显,只会让人莫名地感到心悸、紧张、后背发凉,
只想尽快结束对话,远离我这个“是非之地”。于是,短短几天内,
我在骑士团里就多了个“移动冰山”的外号。晚上,他更是变本加厉。
我的卧室大门对他来说形同虚设。无论我用多坚固的锁,甚至用圣光魔法加持,
第二天早上醒来,总能看到他睡在我床边的地毯上,
像一只大型的、忠诚的、且极具占有欲的宠物。我试过赶他,骂他,
甚至半夜把他打晕了扔到城外的护城河里。结果第二天,
他会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准时出现在我的早餐桌上,还委屈巴巴地抱怨:“河水太凉了,
下次你能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丢我?”我彻底没辙了。
我和阿利斯泰尔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那天花园里的“表白”之后,
他派人调查了“诺亚”的来历,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这个“表弟”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他找我谈过一次,希望我能“处理好自己的私事”,给我和王室留点体面。
我看着他眼中深深的失望和怀疑,嘴里泛起一阵苦涩。我无法解释,
任何解释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我的声誉也开始受到影响。
一个来历不明的俊美少年整日与屠龙英雄形影不离,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王都的上流社会中传播。有人说我是金屋藏娇,有人说我私生活混乱,
甚至有人恶意揣测,我能屠龙,或许是和某种黑暗生物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些流言的背后,我能清晰地看到一个人影——骑士团的副团长,塞拉菲娜。她一直嫉妒我,
认为屠龙的荣耀本该属于她。现在抓到我的“把柄”,自然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一天,
在骑士团的训练场上,塞拉菲娜当众拦住了我。“莉迪亚团长,”她假惺惺地笑着,
“最近关于您的传闻可不少啊。您不打算解释一下您那位神秘的‘表弟’吗?
他看起来可不像个善茬。”骑士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充满了好奇和审视。我还没开口,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诺亚动了。他走到塞拉菲娜面前,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番,
然后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这位女士,你在质疑我的表姐吗?
”“我只是关心团长的声誉。”塞拉菲娜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哦。”诺亚点了点头,
然后,他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抽出了塞拉菲娜腰间的佩剑。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剑尖已经抵在了塞拉菲娜的喉咙上。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诺亚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关心她,是我的事。你,
算什么东西?”6塞拉菲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又惊又怒,却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