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又是那个梦。
几年来,同样的画面像一部坏掉的放映机,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潮湿的泥土气息,左眼渗血的疼痛,还有棺材板在头顶合上的闷响。
十二岁的他从坟墓里爬出来,却把最重要的记忆永远埋在了地下。
“操...”吴恙抹了把脸,手上全是冷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左腕上盘踞的白蛇。
那条蛇睡得正熟,银白的鳞片在雷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不知哪来的怒火突然窜上心头,吴恙一把揪起白蛇扔到地上。
“就知道睡!”
他声音带着淡淡忧伤,"每次都是这样..."白蛇在空中灵活地扭转身体,轻巧落地。
它昂起头,绿色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吐了吐信子,竟露出几分人性化的委屈。
吴恙别开眼,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盒。
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是那条蛇不知何时又爬了回来,正用脑袋蹭他的指尖。
“荣荣。”
吴恙叹了口气,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
他至今不知道这条白蛇为什么对他如此亲近,就像他不知道几年前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被掘开的坟墓里醒来。
唯一确定的是,当他浑身是泥爬出墓穴时,这条蛇就盘在他肩膀上。
电子钟显示凌晨3:47,血红的数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吴恙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尼古丁暂时压下了胸口的窒闷感。
荣熟练地攀上他的手臂,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意外地令人安心。
"我梦到那天了。
"宋洇对着白蛇自言自语,仿佛它能听懂,"比以往更清晰...我闻到泥土里有茉莉花的味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荣歪了歪头,突然竖起上半身,警惕地转向窗户方向。
吴恙条件反射地摸向枕头下的匕首——9年了,他依然无法摆脱这种随时备战的本能。
窗外只有雨声。
“神经质。”
吴恙自嘲地笑了笑,却还是起身检查了所有门窗。
他白捡了一条通人性的蛇,父亲捡了十二岁被丢进墓里的自己,才让他两个有了容身处。
回到床上时,荣己经盘成一个完美的圆,占据了他刚才的位置。
吴恙无奈地戳了戳它的脑袋,换来一记不轻不重的咬。
“忘恩负义的东西。”
吴恙嘟囔着,却任由它留在那里。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刺得眼睛生疼。
桌面上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提示还未读。
是父亲的消息。
算算日子从上次和父亲赌气后,他己经两三年没有回国了。
被父亲捡回家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身子弱的紧,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首到他有了利用价值才留下来,成为父亲的养子。
不过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他见父亲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没有过多复杂的消息,父亲只是简单问候,本来略微期待的眼眸暗淡了几分。
刚准备关上电脑继续睡时,屏幕上又来了一个消息提示。
阿宁姐夹喇嘛的委托。
消息框里躺着段语焉不详的定位:[青海柴达木盆地·塔木陀],附带着卫星图。
软件切换,他了解了那里气候毫不犹豫给对面回复了了一个ok。
阿宁,吴恙在异国他乡结交的第一个种花家人。
或许是与她弟弟年龄相仿,阿宁格外照顾吴恙,一年的春夏秋冬,他们总会抽出几天时间叙旧。
就像字面上的,他现在是个盗墓贼,表面上的愣头青,实际上大大小小的墓他己经下过不少,就是不以真面目见人罢了。
晃了晃神。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扫过,把他燃尽的烟扫到了地上,荣的蛇尾缠绕在他被烟头烫红的指尖,眉眼弯了弯算是谢谢它。
他点开加密文件夹,输入16位密码。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出院时拍的。
照片里的少年瘦得脱形,右额角贴着纱布,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
照片底部写着日期——9年前的今天。
"周年快乐啊,不知名少年。
"他对着照片举了举并不存在的酒杯。
窗外,雨声渐歇,但阴云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