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着,缓缓走近,将藏在锦服里的淡黄色纸张递给她。
暮南款款走下阶梯,指尖轻拈着那张桑皮纸,感到纸张粗糙微涩,卷角处有些发黄,显然不是新制之物。
她低头细看,见上面整整齐齐写了两列字:招纳副手一名,月钱(200文)宵夜供给,勤快点即可。
略显草率的招聘告示。
暮南抬眸,她都快忘了是何时贴的这张告示。
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讥诮, 旋即将桑皮纸卷起,递还给男子。
她顺势打量起对方,男子身形颀长,面容英俊,衣着华贵,显然出身不凡。
然而,他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堂堂一个富家公子,为何偏要来我这里自讨苦吃?”
暮南轻哂,挑眉看向男子,言语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乐意,”男子不以为意,语气飒然。
暮南眯了眯眼,心中起了戒备。
“我这酒楼可不似寻常之地。”
她冷声提醒,话中暗藏警示。
“姑娘放心,你这的规矩我早己知晓。
每日酉时开张,仅接纳一位客人,故事换美酒,对吗?”
男人语气平静,言辞雅致,竟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此事明日再议,酒楼己经打烊,你还是明日再来吧。”
暮南耐着性子,婉言拒绝,眼底浮现出一丝不耐。
然而,男子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姑娘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借住一宿?”
暮南眉心微蹙,心底的警惕骤然升起。
他衣着华丽,断无流落至此、无处可去之理。
“我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眼下身无分文,只能睡大街了。”
“那你就睡大街吧。”
暮南始终没有好脸色。
“别啊,我保证就一夜。”
“跟我来吧。”
暮南终是无奈应下,只想尽早打发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好回屋休息。
“多谢姑娘。”
男人嘴角微扬,眼底的笑意更深。
见状,暮南心底隐隐有些后悔。
酒楼二楼, 两间朴素的客房。
暮南将男子领到靠北的房间,自己则住在南侧,两间屋子隔得不远,却也不算太近。
“姑娘早些休息,今日确实冒昧,翌日在下自当奉上谢礼。”
男子拱手作揖,语气温润有礼,举手投足间自有贵气。”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男人忽然出声,语调轻缓。
“暮南。”
女子的声音清冷,回应简洁,目光中却己多了几分怒意。
“在下宋君丞。”
说罢,他便转身推门而入,利落干脆。
暮南静立片刻,转身进了房间。
夜阑人静,两人各怀心事,目不交睫。
翌日清晨, 暮南缓缓走下楼,脚步略显疲惫。
昨夜她竟然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暮姑娘,早。”
宋君丞早己起身,将炒好的两道小菜摆上桌。
转身时,正见暮南倚在楼梯口,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你还没走?”
暮南警觉地问,语气中透着几分警惕与疏离。
“在下无以为报,便擅作主张,做了些早膳,还请姑娘赏个光。”
宋君丞面上仍是温润浅笑。
暮南微怔,目光下意识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荠菜羹,水盆羊肉,色香俱全。
“你做的?”
“些许粗鄙之物,不成敬意。”
宋君丞语间带有几分得意。
“这便是你昨日说的答谢之礼?”
暮南试探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长留此处,做个副手。”
暮南心想,他这是早就筹谋好了啊。
饭后, 宋君丞熟稔地收拾着碗筷,仿佛早己将这处酒楼当作自家。
“暮姑娘,”宋君丞忽然开口,目光深邃,“可否让我留下?”“我是真的...想要帮你。”
暮南一怔,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目光悠远而深沉。
“御酒阁每日收一个故事,七日之后,便从中挑选一则,递交至茶楼说书人齐夫子处。”
“我可以帮你去送,这种体力活以后都交给我!”
宋君丞忽而问道,语调轻缓。
“你....”暮南怔然。
“我不要钱,只提供住所就行!”
“可以。”
暮南实在是找不着合适的理由拒绝他,只好先答应下来。
但心里仍旧好奇,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非要来这里做苦工,也不知道他究竟图什么?
暮南思索着,转身上楼。
裙摆轻扬,衣袂飘然。
宋君丞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深意难明的笑意。
“多谢,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