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腕看表,22时11分30秒,距离下一次整点还有48分30秒——那是陆氏“液脑”系统统一校准的时刻,也是剪辑师最容易插入“时缝”的窗口。
他必须在那之前,把裂灯、绿屑、血字三样证据锁进独立时区,否则它们随时可能被“倒带”抹除。
他取下裂灯,灯油己漏尽,只剩灯壁一条黑缝,像被时间割开的刀口。
灯底铸着微不可见的编号:庚申·107。
庚申是太爷陆擎山的出生年,107正是太爷在族谱里的房头序号。
——这盏灯,原本属于太爷的“命灯”,却被他亲手点燃,又被未知力量震裂。
陆无咎用指尖摩挲裂缝,指腹传来细微吸力,像黑缝里藏着微型漩涡。
他把耳朵贴近,听见极轻的“咔嗒”声,像旧式磁带倒带时的齿轮碰撞。
裂缝里,有时间的齿痕。
铜镜仍在长廊尽头,镜框“玄武噬尾”在冷灯下泛着青黑。
镜中自己的影像慢了半拍,延迟越来越明显——从0.2秒到0.5秒,再到1秒。
仿佛有人把他的“像”从现实时间轴上剪下,向后平移。
陆无咎抬右手,镜中右手却停在原处;他探身,镜中肩线才迟钝地跟进。
镜像被做成“延迟首播”,说明剪辑师己把“观测窗口”嵌进铜镜,随时可把他的动作剪成素材,拼接到另一段时空。
他取下镜框后的铜钉,发现背面刻着更细小的字符——“S·Q·2025-08-01-00-00”。
沈缺的姓名首字母,加整整八小时后子夜零点。
那是剪辑师预定的“最终剪点”,也是陆无咎可能被彻底“替换”的时刻。
他把铜钉原样插回,镜面恢复同步,延迟消失。
——不能打草惊蛇。
随后,他打开随身工具包,取出一支0.3毫米石墨笔,在镜背悄悄画下一个“θ”符号。
θ是“逆熵”数学标记,也是他母亲生前在笔记本里留下的最后一笔。
石墨不会被金属探测仪发现,却能在X光下显影,成为他日后校对时间是否被篡改的“暗锚”。
画完,他后退两步,镜面映出他胸口铜徽,绿屑与血珠交融,竟在镜里形成一张模糊的脸——母亲年轻时的轮廓,眉心微蹙,像要开口。
陆无咎喉头滚动,却听见身后灯架“哗啦”一声,像回应他的情绪波动。
他猛地转身,裂灯己空,灯芯却自行竖起,无火自燃,火苗幽蓝,像来自另一个频道的信号。
火焰上方,空气出现水波般的扭曲,扭曲里映出更遥远的画面:少年陆无咎站在火葬炉前,手里捏着半枚铜钱,指缝滴血。
——那是被剪辑师“漏放”的原始片段,竟通过裂灯重新漏回现实。
少年在画面里抬头,与现在的他对视,嘴唇开合,无声说出三个字:“别回头。”
火焰倏地熄灭,扭曲消失,裂灯“咔哒”掉在地上,碎成三瓣,断面光滑,像被时间锯开。
陆无咎弯腰拾片,断口处渗出极细的金粉,正是灯油里漂浮的“液脑”金箔。
金粉在空气中迅速氧化,变黑,随风散成尘埃。
——太爷的续命材料,竟被用来“打印”一段废弃记忆。
剪辑师不仅偷走他的锚点,还把他的童年记忆当成燃料,烧给太爷续寿。
陆无咎握紧碎片,指尖被割破,血珠滚进铜绿,竟把绿屑染成墨金色,像铜与血达成了某种契约。
他把碎片、金粉、血珠一起装进新的真空袋,贴标签“Y-20250801-02”,同时在标签边缘写下第二行暗码:θ-107-SQ。
这是给未来自己的“时间坐标”,一旦记忆再次被剪,他可以通过X光定位θ符号,找回被隐藏的碎片。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长廊尽头的摄像探头,红灯一闪一闪,像剪辑师的眼睛。
他对着探头,用唇语无声说:“七秒后,轮到我剪你。”
随即转身,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刀。
铜绿指纹在胸口隐隐发烫,倒计时继续,滴答、滴答,每跳一次,就朝心脏近一毫米。
陆无咎知道,下一次“沉1厘米”之前,他必须找到“壳命令”的源代码,否则,他的心脏将成为下一枚被烙进铜徽的勋章。
长廊尽头,风从窗缝灌入,卷起地上的金粉尘埃,像一场微型沙暴,风暴中心,是他被剪辑师提前写好的结局——而他,要在结局上映前,亲手剪掉最后的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