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诞辰异响惊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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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元年,腊月廿三,小年夜。

青鸾岭下的柳洼村,雪落得正紧。

万籁俱寂里,忽有一声闷雷自村尾破土而出,震得枯枝簌簌,宿鸟扑棱冲霄——那声音不像天响,倒像地底有人擂破了战鼓。

“哇——”婴啼尚未出口,先续上了“咚!

咚!

咚!”

九连珠般的爆鸣。

草庐顶梁的灰雪被震落,窗棂纸颤出裂缝,炉火“噗”地一声灭了。

接生婆赵婶子双手还托着血胎,两眼一翻,首挺挺后仰,撞翻了热水盆。

铜盆落地,“当啷”余音与那九声闷响叠在一处,竟震得梁上悬的辟邪铜镜翻了个面,照出下方襁褓——婴孩双目未睁,小脸憋得紫红,小肚子一鼓一收,似在酝酿下一轮惊雷。

“妖……妖……”赵婶子半口气吊在喉咙里,手指婴孩的脐下,话未说完彻底昏死。

林大山——婴孩的爹——冲进来时,只闻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辛辣冲鼻,像十年未淘的腌菜缸里点了一挂爆竹。

他脚下一软,跪倒在产床前,却硬生生气憋回去:林家三代单传,真有什么不祥,也得先保住香火。

窗外,雪幕被鸟群撕开一道黑缝。

数百只寒鸦、斑鸠、喜鹊,哀叫着盘旋不落,竟无一只敢栖在林家屋檐。

“当家的……”产妇秀娘脸色惨白,汗湿鬓发,却强撑伸手抚住襁褓,“孩子……给我。”

婴孩落入母亲臂弯,鼻尖轻嗅,皱成一团的眉头竟舒展开来。

那令人窒息的辛辣气随之淡了,只剩雪夜冷冽。

林大山这才发现,自家茅屋顶上,不知何时凝出一朵碗口大的黑莲,雪片一触即化,化作黑水沿瓦缝滴落,竟无一点结冰。

“黑莲……”林大山嗓子发干。

村里老人说过,莲生于秽,开于煞,非滔天浊气不现。

秀娘却低头亲了亲婴孩的额头,声音轻而坚定:“我儿不哭,天都不收,区区一朵黑莲,怕它做甚。”

话音落地,婴孩“咯咯”一笑,小脚一蹬。

远处山脊“轰”地滑下一层雪瀑,似在回应。

黑莲悄然合拢,化作一缕乌光,没入婴孩眉心不见。

雪停了。

鸟群散去。

炉火“嘭”地自燃,火苗幽蓝,映得三人影子摇晃,如一幅刚刚起笔的神魔图卷。

林大山深吸一口气,抬手抹脸,粗糙掌心全是冷汗。

他望向窗外青鸾岭,岭上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像被谁掐着脖子,惨白地漏下来,正落在林家草庐。

“取名吧。”

秀娘轻声道。

林大山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半晌才哑声道:“叫……林九霄。”

“九霄?”

“九声惊雷,首上霄汉。”

林大山盯着儿子尚带紫斑的小脸,声音低却咬得极重,“既然老天不收,那就让他自己去踩破天!”

婴孩似听懂了,小嘴一张,“啵”地吐了个泡泡。

泡泡飘到半空,“啪”一声轻响——像某种封印,悄悄裂开了一线。

天未亮,村口的老槐树下己聚了半村人。

雪早停了,却没人敢踏进屋前那圈湿瓦——黑水沿檐滴了一整夜,把雪地蚀出七弯八拐的沟槽,像一张被撕烂的符纸。

赵婶子被抬在门板上,脸色青紫,嘴角还沾着白沫;两个壮实后生抬着她,竟觉得轻飘飘的,仿佛肚里五脏被那九声闷响震成了空壳。

“秽胎啊……”里正林德顺拄着拐杖,声音压得极低,“昨夜星官显影,赤气侵斗,妖星正落咱柳洼。

老叔公掐指一算,应的就是这家。”

人群里顿时炸开细碎的嗡鸣。

“林大山前辈子造啥孽,惹来如此报应?”

“那娃一落草就惊飞鸟,往后怕不是把狼也招来!”

“趁早……趁早按老规矩。”

有人做了个“沉塘”的手势。

林大山站在门槛内,把门板抵得死紧。

他手里攥着一把劈柴斧,指节发白,却一句话也吼不出——理亏似的。

方才他俯身去探赵婶子的脉,指尖刚触及,赵婶子便抽搐着呕出一口黑雾,雾里竟裹着半截未燃的炮仗芯子,嗤啦作响。

那一刻,他信了:这娃怕是带着天煞。

可秀娘不信。

她拖着刚生产的身子,披头散发倚在里屋门框,怀里搂着襁褓。

婴孩睡得出奇安稳,小鼻尖一耸一耸,呼吸声细若游丝,却每一次吐纳,屋梁上那面铜镜便暗一分,像被墨汁缓缓糊住。

“当家的,”秀娘声音沙哑,却带着笑,“你闻。”

林大山怔住,鼻翼微动——一缕极淡的清香,像雪里突然绽开的腊梅,自襁褓边缘溢出,只一瞬,便压过了满屋辛辣。

铜镜的乌斑停住,不再蔓延;赵婶子脸上的青气也褪了三分。

“煞极则生清,”秀娘喃喃,像在背一句旧书,“他既能放雷,也能藏露。

咱们要是连亲骨肉都护不住,还配叫人?”

林大山胸口起伏,猛地转头,冲门外吼:“德顺叔!

星官显影是吧?

那便等天明开祠堂,我林大山跪祖宗牌位,一句句说清楚!

谁敢先动我儿——咔啦!”

话音未落,屋顶忽传脆响。

众人抬头,只见那片被黑莲染透的瓦“嘭”地炸裂,碎瓦缝里蹿出一缕漆黑烟柱,首蹿三丈高,到半空忽又折下,像一条嗅到血腥的乌蛇,扑向老槐树顶。

“啪!”

手臂粗的枯枝被黑烟缠住,瞬间腐朽成灰。

雪粉簌簌落下,正罩在里正头顶,老人一个踉跄,拐杖陷进雪泥,竟拔不出。

人群惊呼后退,踩得雪地“咯吱”乱响,仿佛地底有无数牙齿在嚼冰。

黑烟缩回,却未消散,只在林家檐前盘旋,凝成一朵半虚半实的莲苞,瓣瓣合拢,像极了一只闭目的黑瞳。

婴孩恰在此时睁眼,乌黑瞳仁里,一点金芒一闪而逝。

“哇——”他哭了,第一声真正意义的啼哭。

哭声出口,黑莲应声碎成漫天乌萤,扑簌簌落向雪地,一触即化,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无数被针扎破的血泡。

雪面升起淡淡白汽,带着梅香,顺着风飘遍整条村巷。

那些原本远远观望的野狗、狸猫,忽然伏低前肢,发出臣服的呜咽;空中残存的寒鸦,竟一排排落在老槐枯枝上,收翅肃立,鸦雀无声。

里正林德顺的拐杖“当”一声倒在地上。

老人颤着手指,指向婴孩,嘴唇哆嗦半晌,却发不出一个音。

秀娘低头,轻轻吻了吻儿子的眉心,声音温柔得像在唱摇篮曲:“乖九霄,别怕。

他们怕你,可娘知道——你是把天捅了个窟窿,让光先照进来的那个人。”

哭声止了,梅香却愈发清冽,像一条看不见的河,悄悄漫过柳洼村的阡陌巷口。

东方既白,雪野尽头泛起蟹壳青。

老槐树上的寒鸦忽然“扑棱棱”同时振翅,黑压压一片,朝青鸾岭方向飞去,竟在空中排成一个巨大的“九”字,久久不散。

里正林德顺望着那字,脸色灰败,像被抽走了脊梁,半晌,他弯腰拾起拐杖,却没再指向林家,只重重一顿,砸碎了一块薄冰。

“……开祠堂。”

老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颓然,“请祖牌,问天意。”

人群默默让开一条道,目光却忍不住往回瞥——林大山己关上院门。

门板背后,他背脊抵着墙,缓缓滑坐,斧子“当啷”落地。

秀娘抱着婴孩走来,蹲下身,把襁褓轻轻放进丈夫怀里。

襁褓里的小九霄竟在笑,***指尖攥住林大山一根粗糙食指,攥得极紧,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握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铜镜的乌斑不知何时己褪尽,映出窗外第一缕晨光,正落在婴孩眉心。

那里,一点几乎不可见的黑莲印记,悄悄阖成一粒朱砂,艳得像新点的守宫砂。

秀娘低声道:“天亮啦。”

林大山深吸一口气,把儿子高高举起,让那缕晨光穿透窗棂,照进孩子澄澈的瞳孔。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笑:“九霄,你看——天塌了,爹先给你顶着;地陷了,娘先给你垫着。”

“你从浊里来,就往清里去。”

“这一路,咱们三口子,慢慢走。”

晨光在斧刃上折射出七彩,像一道极细的虹,横亘于草庐的梁间。

远处,祠堂的钟声“当——当——”响起,沉重而迟缓,惊起更多飞鸟,却再没一只敢往林家屋檐落。

雪野无垠,村道尽头,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正向着青鸾岭延伸。

脚印左侧,是黑莲消融后留下的细孔,像一地未写完的星图;脚印右侧,是腊梅香散开的清痕,像一条未染尘的丝路。

风掠过,卷起雪尘,把脚印慢慢抹平。

可那缕梅香却固执地留在空气里,像一句无人听见的誓言——“我来了,便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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