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极致寒冷。我几乎是弹坐起来的,瞪大眼睛,
瞳孔在黑暗中剧烈地缩放,试图分辨周遭的一切。没有呼啸的寒风,
没有附着在睫毛上的冰霜,没有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最后冻僵的躯体触感。
身下是粗糙而略带回潮的水泥地,手指触碰到的,是半截残破的砖块和散落的杂物。
这里……是哪里?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混杂着冰碴,疯狂地冲击着我几乎冻结的脑髓。
我叫林烬,在三天前,或者说,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我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持续了整整三年,将整个文明拖入深渊的极寒末日里。可是现在……我……重生了?
我回到了极寒末日之前?“啊……”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从我的喉咙里溢出。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即将冲破而出的嚎叫。泪水瞬间决堤。我还活着!
我真的还活着!回到了灾难尚未发生的时候!巨大的庆幸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几乎将我淹没。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庞大、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记忆洪流。寒冷,
饥饿,背叛,死亡……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如同最高清的电影画面,在我脑海中循环播放。
被冻僵的同伴临死前绝望的眼神;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昔日友人反目成仇,
挥舞着生锈的钢管;那些在黑暗中响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还有我自己,
在生命最后时刻,
冷和无边的孤寂……“不……不……不能再那样……绝对不能……”但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
一股炽热的、名为“不甘”的火焰,开始顽强地燃烧起来。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经历那样的痛苦和绝望?凭什么我要像蝼蚁一样,
在寒冷和饥饿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怎么能……我怎么可能再走上那条老路?!上一世,我懵懂无知,随波逐流,最终惨死。
这一世,我林烬,回来了。带着对末日三年的一切记忆,
带着对寒冷、饥饿、人性之恶的深刻认知,回来了!钱?物质?初始资源?这些固然重要。
但此刻,我最大的财富,是那用死亡换来的、精准的未来一个月的记忆,
以及那深入灵魂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的决绝信念!极寒末日还有一个月就要降临。
这一次,我将不择手段,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挣脱命运的枷锁。逆袭,从现在开始。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仿佛点燃了胸腔里的火焰。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看似和平的夜景,我知道,这虚假的繁荣之下,
隐藏着即将吞噬一切的冰寒地狱。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毫无准备。我抬起手,
看着掌心那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印记,缓缓握紧了拳头。这一次,我要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我靠坐在冰冷的墙角,一夜未眠,眼中却毫无倦意,
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前世的记忆不再仅仅是痛苦的闪回,它们变成了原始数据,
在我脑中分门别类,高速流转、分析、重组。极寒降临第一天的气温陡降曲线,
第三天城市交通的大瘫痪,第七日官方尝试建立的、旋即崩溃的第一个避难所位置,
第十天那场导致最后秩序瓦解的超市哄抢惨案……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个地点,
每一次危机都清晰得令人心悸。愤怒与狂喜的浪潮已经退去,留下的是绝对理性的冰冷。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时间的窃贼,一个命运的作弊者。
我窃取了一个月的信息优势,而如何将这份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存资本,
是摆在我面前最残酷,也最迫切的课题。钱?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在正常社会里,它是通行证;但在即将到来的末世里,
它很快会变成一堆色彩鲜艳的废纸。囤货?贷款?抢劫?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否定。
没有本金,法律和秩序在初期尚未完全崩坏,大规模非法行动风险太高,且不可持续。
我必须找到一条属于穷人的、零元启动的生存之路。目光落在身边那半截脏污的粉笔上。
我俯身捡起,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划下了两个词:信息。信用。这两个,
才是我的初始资本,远比任何纸币都更坚挺。信息,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我不仅知道灾难何时发生,如何演变,
我更知道——哪里有无主的、或被早期忽视的关键资源!图书馆里那些可以当燃料的书籍,
废弃工地里能用于保温的泡沫板和建材,
城郊那个因为位置偏僻而在最初混乱中被很多人忽略的小型加油站,
以及……那几个在极寒初期因为各种原因爆裂,导致整片区域提前失去供暖的主管道节点!
这些,都是地图上未标记的宝藏,等待着我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去开启。信用,或者说,
是信任,是我最坚固的盾牌。上一世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
纯粹的独狼在极端环境下生存概率极低。寒冷会剥夺生命,而孤独会摧毁意志。
我必须建立自己的“微形社会”,一个以信任为纽带的小团体。但这信任不能廉价,
必须建立在共同利益和我的“预见性”所带来的权威之上。思路逐渐清晰。
一个“零元求生计划”的骨架在我脑中成型。坚固的、易于防守的庇护所是重中之重。
图书馆是个理想选择,
社区闲置的地下室、废弃的防空洞、甚至某些大型地下停车场的关键角落,都是潜在目标。
同时,
开始零成本收集废弃建材、泡沫板、旧衣物、塑料布等一切可用于保温、密封、加固的材料。
行动必须快、准、静,像幽灵一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布局。
我知道哪里会有“无主”的物资,可以提前“接收”。我可以引导初步建立的同盟,
以“解决问题者”的姿态出现,用我们提前储备的知识、工具,
去交换我们缺乏的、但别人可能囤积了的药品、高热量食物或武器。当严寒彻底吞噬世界,
秩序完全崩坏,外出风险急剧增大时,我们应该已经固守在一个经营良久的据点内。这时,
前期建立的信任纽带和物资储备将成为生命线。对于求助者,进行极其谨慎的筛选和考验,
“信用”将成为接纳新成员的最高标准。人性经不起考验,但我们可以用规则和环境,
尽量规避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这个计划粗糙,但方向明确。我不需要成为物资最丰富的人,
我只需要成为最能适应末世规则、最懂得利用信息、最能维系小团体生存的人。那么,
第一个“信用”支点,该落在何处?一个面孔浮现在脑海中——老陈。社区维修工,
五十多岁,技术扎实,为人沉默寡言但骨子里透着义气。前世极寒初期,
他曾组织过小范围的互助,试图维修管道,最后因为缺少材料和支持,
冻死在寻找工具的路上。他欠我一个小人情——半年前他中暑晕倒,
是我把他背到了阴凉处喂了水。就是他了。他的维修技能在末世是无价之宝,性格可靠,
不是奸猾之徒,初步的信任建立相对容易。
而且他的身份可以让我们初期的一些行动更具隐蔽性。如何取信于他?直接说末日来临?
他大概率会把我当成疯子。需要……一个“神迹”。一个能精准应验的“预言”。我回忆着,
指尖在地面上轻轻敲击。对了,就在三天后,社区供水会因为一次意外的施工破裂,
中断整整大半天。这是一个微不足道,但足以验证我“预见性”的小事件。我站起身,
用脚抹去了地上的粉笔字。时间不多了。行动,必须立刻开始。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仓库破门,我迈步走入外面那个尚且温暖、却即将坠入冰狱的世界。
我的眼神不再有刚刚重生时的剧烈波动,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专注。第一步,
去确认那个图书馆的情况,并“偶遇”老陈。我的第一个目标,
是位于城市边缘的南区图书馆。那是一座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式建筑,墙体厚实,结构坚固,
窗户虽多但大多偏小,利于保温。更重要的是,前世它因为位置相对偏僻,藏书量大,
在极寒初期成为了一个幸存者据点,虽然最后也因为争夺资源而沦陷。但这一世,
我要在任何人想到之前,就把它做为我的“堡垒”。我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绕着图书馆走了三圈。我观察它的主要入口和紧急通道,评估窗户的坚固程度,
留意周边环境——视野是否开阔,是否有潜在的威胁来源。最重要的是,
我发现了图书馆后院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书库的通风井,栅栏有些锈蚀,
这或许是一条备用的秘密通道。心中稍定,我走进图书馆。内部宽敞,安静,
只有书页翻动和轻微的脚步声。我没有借走任何书,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只是在“踩点”,确认这个“宝库”的存在和状态。资源就在那里,
等待正确的时机来取用。离开图书馆,已是下午。我花光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
买了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水,勉强填饱肚子。然后,我走向老陈工作的社区服务中心。
老陈不在办公室。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今天在外面检修社区的雨水管道。这正合我意。
我在社区公园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他,他正半个身子探在一个打开的窨井口旁,
身边放着工具包,沾满泥污的工作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我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他几分钟。他动作熟练,眉头微蹙,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那种专注和踏实,是末世中最稀缺的品质之一。就是他了—我未来堡垒的基石,
我“信用体系”的第一个合伙人。“陈师傅。”我走近,语气尽量平和地打招呼。
老陈从井口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随即是朴实的笑容:“是林烬啊,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路过,看您忙着呢。”我蹲下身,看着井口下的管道,
“这老化的挺厉害吧?我看这接口处,锈蚀严重,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老陈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哟,你还懂这个?可不是嘛,这片的管道都年纪大了,
物业也没钱整体换,只能哪儿坏补哪儿。”他叹了口气,用扳手敲了敲锈蚀的管壁,
“说不定哪天就彻底堵了或者漏了。”时机来了。我压低声音,
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神秘的语气说:“陈师傅,不光是雨水管道。我听到点风声,
说是因为最近市政施工和地质沉降,我们这片,特别是靠近主路那边的区域,
地下供水管道压力异常。估计……就这三五天,可能会出问题,大概率是爆裂,
到时候肯定大面积停水。”老陈愣住了,手里的扳手停在半空,
眼神里满是狐疑:“你小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靠谱吗?我这都没接到通知。
”“消息来源我不能说,但您信我一次。”我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闪烁,
“就在三天内。您要是不信,到时候自然见分晓。我只是觉得,提前知道,
心里有个准备总是好的。”我没有给出更多解释,也无法解释。这只是一颗种子,
需要时间和事实来浇灌。老陈皱着眉头,打量了我好一会儿,
似乎在判断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精神不正常。最终,他大概是想起我之前帮过他,
觉得我不像信口开河的人,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行,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啊,
小林。”种子已经种下。傍晚,我回到了那间废弃仓库。躺在冰冷的草垫上,
我复盘着今天的行动。图书馆已确认,老陈这根线已经埋下。一切都在按计划,
悄无声息地推进。现在,就是等待。等待三天后那个小小的“神迹”应验,
等待我那关于停水的“预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