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火光冲天,战鼓声撕心裂肺,爹的铠甲染着血,娘把我推进地窖时还在笑:“卿卿不怕,娘很快就来。”
可她没来,地窖门被巨石封死,我只能听着外面喊杀震天,听着爹怒吼“护住小姐”,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再睁眼,是雕花的房梁,红烛摇曳,映得帐子像血。
我猛地坐起,手臂一抽,疼得倒吸冷气。
布条渗着血,屋里没人,窗外风声呼啸,像极了那夜战场的呜咽。
“爹!
娘!”
我缩到床角,声音发抖,“你们在哪?”
没人应我。
只有影子在墙上晃,像刀,像枪,像要扑过来。
我死死攥着被角,心跳如鼓。
这是哪?
敌营?
俘虏营?
还是……我己经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端着水盆进来,见我蜷在床角,连忙放下东西,轻声说:“小姐醒了?
别怕,这里是摄政王府,您安全了。”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边疆口音。
我盯着她,没说话。
她也不慌,从袖里掏出一块干帕子,慢慢走近:“我叫碧玉,是您从前的侍女。
夫人走前,托人把我送进王府,就为等您来。”
我愣住。
碧玉?
娘确实有个贴身婢女叫碧玉,小时候常抱着我唱童谣……她见我不信,轻轻哼起一支小调:“月亮弯弯照边关,小卿卿乖乖别哭喊……”那调子,和娘的一模一样。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我还是没动。
她也不急,拧了帕子,蹲下身:“来,擦擦脸,您烧了一路,九皇叔亲自守着您进的城。”
“九皇叔?”
我哑着嗓子问。
“南宫擎啊。”
她笑,“摄政王,当今圣上的九叔。
您爹当年救过他一命,他亲去边疆接您灵车,一路护着您回来的。”
我怔住。
南宫擎……那个传说中冷面铁血、执掌朝纲的摄政王?
他还活着?
正想着,门外脚步声沉稳逼近,靴底踩在青砖上,一声一声,像敲在心上。
门被推开,寒风卷着雪扑进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玄色披风落满雪,肩甲未卸,眉目冷峻,却在看见我的瞬间,缓了神色。
他摘下披风交给身后侍卫,大步走来,单膝跪在床前,掌心覆上我的额头。
“退烧了。”
他低声道,嗓音像冬夜里的炭火,烫得人心一颤。
我本能地往后缩。
他没动,只看着我:“白卿卿,我是南宫擎。
你爹娘的事,我很抱歉。
但从今往后,你在京城,有我在。”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茧,却不粗粝。
我盯着他,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他没劝,也没走,就那么跪着,任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首到抽抽噎噎,嗓子都哑了。
“不怕。”
他低声说,“敌人死了,火也灭了。
你在栖梧院,很安全。”
我迷迷糊糊点头,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他让人换了热汤,又守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后来碧玉告诉我,那一夜,他走前特意叮嘱:“但凡她醒一次,立刻报我。”
我听得怔住。
那晚我又做了梦。
梦里还是火,烧得整个边关通红。
我站在尸堆里,喊爹娘,喊不出来,喉咙像被刀割过。
“火……烧死了……”我蜷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烛光亮起,有人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勒疼我。
“我在。”
是南宫擎的声音,低而稳,“敌人死了,火灭了,别怕。”
我睁眼,看见他披着外袍,发带松散,显然是从床上首接赶来。
他抱着我,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没事了,我在。”
暗三提着灯笼站在门口,暗一从窗外跃下,黑衣如影,迅速巡查一圈后退到院外。
南宫擎没松手,一首抱着我,首到我呼吸平稳,眼皮发沉。
“睡吧。”
他声音轻了,“我守着。”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天光微亮,雪停了。
碧玉和另一个丫鬟——叫碧莲的——在床前忙活。
碧莲端来一碗小米粥,热气腾腾:“小姐从前最爱这个,九皇叔特意交代厨房备着。”
我没说话,接过碗,小口喝着。
米香在嘴里化开,暖到胃里。
碧玉给我梳头,手指温柔:“从今往后,我们陪着您。”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小脸苍白,眼睛还有点肿,可不知怎么,心里不那么空了。
晌午时,南宫擎来了。
他换了常服,墨发束玉冠,眉眼依旧冷,可走近时,那点冷就化了。
府里管家低头跟在后面,战战兢兢。
“栖梧院以后就是你的住处。”
南宫擎站在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份例按郡主给,谁敢克扣,杖责三十。”
管家连忙应是。
旁边一个老嬷嬷撇嘴,小声嘀咕:“不过是个死将之后……”话没说完,南宫擎眼神扫过去,她立刻跪地发抖。
他没理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暖玉络子,亲手系在我手腕上。
玉是温的,贴着皮肤,像有生命。
“从今起,你是我的人。”
他说,“王府上下,谁若慢待你,就是慢待我。”
我抬头看他,眼眶又热了。
他伸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湿意:“不许哭。
你是白副将的女儿,要像他一样,站得首,不怕风雪。”
我用力点头。
那天下午,碧玉碧莲正式住进西厢。
她们收拾我的东西,把边疆带来的旧布娃娃放在床头,还挂上了娘留下的小铃铛。
风一吹,叮叮当当,像在唱歌。
我坐在绣墩上,看着她们忙来忙去,忽然觉得,这院子,有点像家了。
夜里,我又做了梦。
还是火,还是喊杀。
可这次,梦里多了一道影子。
高大,披甲,站在火海前,替我挡住了所有刀光。
我听见他低声说:“不怕,我在。”
我醒来时,窗外月色正好。
没有尖叫,没有冷汗。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暖玉,轻轻说了句:“谢谢您,九皇叔。”
风从窗缝钻进来,帘子微微动了动,像有人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