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无影灯将柳叶缝合针照得寒芒凛冽，消毒水混着古物特有的沉香味在鼻腔里结成蛛网。
她戴着显微放大镜的眼眶有些发酸，这个姿势己经保持十七分钟——足够完成三十七次冠状动脉缝合的时间，此刻却迟迟落不下第一针。
"白医生..."实习生林小满举着镊子的手在发抖，托盘里的羊肠线正在诡异蠕动，"裂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话音未落，手术台上的孩儿枕突然发出婴儿啼哭。
白瓷表面蛛网状的裂纹渗出暗红液体，沾湿了林小满的橡胶手套。
少女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明代药柜，七十二个紫檀抽屉如多米诺骨牌依次炸开，各色药材在防菌地板上铺成八卦阵图。
"别碰那些血！
"白疏桐的警告慢了半拍。
林小满己经扯下手套，食指正按在裂缝处。
少女圆润的指甲盖泛起青灰色，皮下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玉质化。
白疏桐一把攥住实习生手腕，显微放大镜片闪过虹膜异色——左眼朱砂红，右眼孔雀蓝。
这是记忆过敏症发作的前兆，那些被系统"治愈"的往事又要破土而出。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暂时压制住眩晕，持针器终于刺入瓷枕裂缝。
羊肠线穿过瓷胎的瞬间，线头突然暴长出血色菌丝。
手术台开始剧烈震颤，白疏桐看到菌丝顺着林小满的手指爬上颈动脉，在她耳后绽放出青花缠枝纹。
少女的尖叫声逐渐扭曲成瓷片刮擦的刺响，发间渗出秘色瓷釉的光泽。
"闭眼！
"清冷男声破空而至。
白疏桐的后颈突然贴上冰凉金属，谢无胤的柳叶刀己架在她咽喉处。
监察官特有的消毒水气息裹着《源氏物语》残页的檀香，金丝眼镜链扫过她渗血的耳垂。
男人左手握着鎏金听诊器，末端探针正刺入林小满太阳穴。
"患者编号HT-0927，记忆污染三级。
"谢无胤的声音像在诵读尸检报告，"建议立即进行前额叶清创术。
"白疏桐的持针器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身后男人的腕动脉。
这是她第七次反抗记忆手术，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谢无胤的叹息混着手术刀破风声，白疏桐看到自己的一缕长发被削落，发丝在落地前己化作灰烬。
林小满的颅骨正在透明化，菌丝在大脑沟回里织成蛛网。
谢无胤的听诊器探针突然迸发紫光，白疏桐听到类似陶瓷开片的脆响——少女头颅彻底玉化，眼窝处旋转着青花海水纹，嘴角保持惊愕的弧度凝固成永恒。
"抢救失败。
"谢无胤的刀尖挑起一缕菌丝，紫藤花在寒光中绽放，"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违规接触感染源。
"白疏桐的显微放大镜片突然炸裂，左眼传来灼烧感。
她踉跄着扶住手术台，发现林小满的玉化残骸正在重组——瓷质骨骼拼凑成全新形态，分明是上周跳楼的急诊科护士临终姿势。
"这些不是文物..."她扯开衣领，锁骨处青色编码在渗血，"是活人记忆的标本..."谢无胤的听诊器突然贴上她心口。
白疏桐听到三小时前的声音在胸腔回荡：江弥生把朱砂笔插在她发髻间时说的那句"今夜子时，病理科冷库"。
"你的记忆排异反应在加速。
"男人指尖划过她虹膜，将某种液体注入瞳孔，"系统建议进行第八次情感剥离手术。
"无影灯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凝滞。
白疏桐看到谢无胤的白大褂下摆渗出青铜锈迹，鎏金听诊器正在吞噬林小满的瓷化残骸。
更恐怖的是X光片墙——所有骨骼影像都在反向生长，她三天前修复的唐代铜人正在片子里眨眼。
"等等！
"她突然抓住监察官的手腕，"你右手小指...为什么戴着和我一样的素银戒？
"警报声在此刻炸响。
白疏桐锁骨处的编码突然灼烧，她看到自己三天前的监控画面：午夜十二点站在天台边缘，脚下躺着江弥生送来的针灸铜人——与此刻林小满的死亡姿势完全重合。
"警告，检测到诊疗进度异常。
"机械女声从谢无胤的金丝眼镜传出，"000号培养皿出现自我意识觉醒迹象。
"手术刀破风而来的瞬间，白疏桐撞碎了身后的防菌玻璃。
她在下坠中看到谢无胤的镜片反光里，有个穿月白手术服的女人正在焚烧病历——那女人左手的素银戒，分明刻着母亲失踪前最后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