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太子心上白月光的替身,被他圈养在画堂深处,学了三年她的姿态。世人叹他情深,
笑我卑贱。直到那日,我意外撞破密室里他珍藏的真相:整整三年来,
我每日的画像、我家族冤案的卷宗,甚至……我年少时赠他的那枚枯梅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当晚,御史死谏,血溅朝堂,
直指太子私藏逆臣之女,意图不轨。他却当众撕开我肩头衣裳,露出那块鲜为人知的胎记,
冷笑响彻金殿:“谁告诉你们,她是替身?”后来,金殿之上,他为我披上嫁衣,
柔声问:“孤以江山为聘,这画堂春深,你可还满意?”01永熙三年的冬,格外地冷。
雕花窗棂外,雪粒子簌簌砸落,像是要将这偌大的东宫别苑彻底冰封。画堂深处,
地龙烧得虽暖,却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我坐在窗边紫檀木案前,
指尖已被冻得微微发红,却仍执着地握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一点点勾勒着梅树的枯枝。
墨色氤氲,枝干嶙峋。他们都说我画梅画得极好,有已故柳家小姐依依姑娘的神韵。
只因太子殿下萧煜珍藏着柳依依生前的一幅《寒梅傲雪图》,而我笔下的梅花,
竟与那真迹有七八分相似。无人知晓,其实我便是柳依依。三年前,柳家倾覆,血流成河。
父亲,太子太傅柳言,被扣上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一夜之间,煊赫一时的柳府灰飞烟灭。
我因自幼体弱,被父亲暗中送往江南外祖家休养,才侥幸逃过一劫。消息传来时,
外祖家当即与我断绝关系,划清界限。我带着自幼服侍的奶娘仓皇出逃,隐姓埋名,
颠沛流离。奶娘在路上染病身亡,留下我一人,靠着在街头卖些粗陋的画作勉强糊口,
如同阴沟里的鼠蚁,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一年前,太子萧煜的人找到了我。他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他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
问我愿不愿跟他走,免我流离之苦。我怎会不愿?哪怕龙潭虎穴,我也要闯。我要活着,
我要知道柳家冤案的真相,我要为爹娘、为柳家上下百余口人讨回公道!于是,
“柳依依”死了,活下来的是太子从民间寻回的替身——阿芜。
我被安置在这座名为“画堂”的精致牢笼里,学着“柳依依”的举止、喜好、甚至笔迹。
太子偶尔会来,总是带着一身清寒,站在几步开外,沉默地看着我画画,或是弹琴。
弹那首柳依依最爱的《梅花三弄》。他看我的眼神,时而恍惚,时而冰冷,
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灵魂。我则配合地扮演着惶恐、感激又带着几分慕孺的替身角色,
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逾越。“姑娘,天寒,仔细手冻着了。”侍女阿元轻手轻脚地进来,
将一件半旧的银狐裘披在我肩上,又往手炉里添了块银炭塞进我手里。
她是太子指派给我的人,眉眼温顺,行事稳妥,在这画堂里,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人。
我拢了拢狐裘,低声道谢。这裘衣旧了,毛色有些暗淡,却极是暖和。
我曾隐约听旁的下人嚼舌根,说这是柳依依生前穿过的。萧煜让我穿逝者的旧衣,
不知是情深,还是心冷。“殿下……今日会来吗?”我故作不经意地问,声音放得轻软,
符合一个倚仗他生存的孤女应有的姿态。阿元添茶的手微微一顿,垂眼道:“前朝事忙,
殿下今日恐是不得空了。姑娘且安心歇着便是。”我心底微微一松,
却又莫名扯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02正低头看着纸上未完成的梅花,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以及内侍特有的尖细通传:“太子殿下到——”我心下一惊,笔尖猛地一颤,
一大滴浓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彻底毁坏了那幅即将完成的《墨梅图》。就像我的人生,从三年前起,
便只剩下一团无法化开的墨色。还来不及起身,那抹玄色的身影已携着一身凛冽的寒气,
掀帘而入。太子萧煜今日似乎心情不豫,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色。
玄色蟒纹大氅上落满了未化的雪粒,随着他的脚步,簌簌落下,融在铺地的锦毯上,
留下深色的湿痕。他径直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幅被墨污了的画,又落在我身上,眸色深沉。
“又在画梅。”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就这么喜欢梅花?”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起身,垂首,屈膝:“殿下万福。
”他并未叫我起身,反而伸手,用冰凉的指尖抬起了我的下巴,
迫使我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今日安王府设宴,郡主赵婉如送了孤一幅画。
”他淡淡开口,目光却锁着我的每一寸表情。“巧得很,也是红梅。据说是她亲手所绘,
特意在暖房里催开了第一支红梅,对着真花临摹而成。”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几乎要跳出胸腔。安王府!那是当年极力主张严惩柳家的势力之一!他的指尖微微用力,
继续道:“孤瞧着,那赵郡主眉眼流转间,倒也有几分……”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像依依。”“你说……”他俯身逼近,
龙涎香混合着冰雪的气息将我笼罩,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残酷的玩味。
“孤是不是该顺应安王府的美意,向父皇请旨,娶一位更像‘她’的太子妃?
”萧煜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我伪装多年的铠甲之下。娶安王府的郡主?
他明知安王赵擎是当年力主严惩柳家、罗织罪证最积极的那一个。
若他真如外界所言那般深情于“柳依依”,又怎会考虑仇人之女?还是说,
他对我这个“替身”的耐心已然耗尽,需要更新、更像正主的玩物?又或者,
这全然是一场政治交易,而“柳依依”,无论生死,
都只是他棋局上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的符号?无数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03我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借助那一点疼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冷静。下巴被他抬着,无法避开那审视的目光。
我努力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温顺又带点卑微的笑容:“殿下说笑了。
郡主金枝玉叶,妾身陋质,如何能比。殿下若觉得郡主……有眼缘,那自然是好的。
”我的声音微微发颤,恰到好处地混合着一丝失落和认命。他盯着我,眸色深沉如夜,
看不出丝毫情绪。许久,他才松开手,仿佛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冰凉的指尖离开皮肤,
带起一阵战栗。“你倒是识趣。”他语气平淡,转身走向窗前,负手望着窗外依旧纷扬的雪。
“安王府的梅花,确实开得热闹,胜过你这画堂冷清。”我垂下眼帘,
看着地上他留下的湿痕,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画堂冷清?
若非他将我圈禁在此,我又何至于此?“妾身愚钝,只知模仿旧人笔墨,不及郡主巧思,
能催得春暖,邀得梅开。”我轻声回应,话语里藏着自己才懂的讥讽。
萧煜的背影似乎顿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画坏了,就重画吧。
梅花……孤明日让人送些安王府的过来,你也好好学学。”说完,他竟不再多留,
径直拂帘而去。来去如风,只留下一室冰冷的寒气,和那句意味不明的“好好学学”。
我僵立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外,才猛地松懈下来,踉跄一步扶住案几,
心脏狂跳,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姑娘!”阿元急忙上前扶住我,眼中满是担忧,
“您没事吧?殿下他……”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更多声音。
他今日太反常了。以往他来,多是沉默地看着,偶尔问几句饮食起居,虽冷淡,
却从未如此刻意的刁难与……试探。尤其是提到安王府和赵婉如。那幅红梅图,
那句“像依依”,那句“请旨”,还有最后那句“好好学学”。步步紧逼,句句机锋。
他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动了联姻的心思,以此来敲打我认清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04“阿元……”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低声问:“近日朝中,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安王府,或者……柳家旧案的?”阿元眼神闪烁了一下,
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才凑近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奴婢隐约听说,前几日,
好像有边关的奏报送入宫中,
似乎……与当年柳太傅部下的一些旧人有关……“陛下看了似有不悦。
安王爷近日入宫也格外频繁。”边关?旧部?我的心猛地一跳。父亲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当年事发突然,多数被牵连贬谪,但也确有几位手握兵权的将领远在边陲,侥幸未受波及。
三年了,是他们有了动作,还是……引起了皇帝的猜疑?所以,萧煜今日的异常,与此有关?
他是故意来警告我安分守己,不要心存妄念?还是……在提醒我风暴将至?
安王府在此刻递上郡主的花卉与画像,是单纯的讨好,还是别有用心?皇帝的不悦,
是针对边关旧人,还是针对……暗中可能有所动作的太子?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剪不断,
理还乱。那一晚,我失眠了。窗外风雪渐歇,只余下冷风刮过屋檐的呜咽声。手炉早已冷却,
我却毫无睡意。案上那幅被墨污了的画仿佛一个巨大的嘲讽。我起身,从床榻暗格的最深处,
摸出一支小小的、已经干枯发黑的梅花簪子。那是及笄那年,萧煜瞒着所有人,
翻墙爬进柳家后园,折下最早一支春梅,亲手为我簪上的。那时他还是眉眼飞扬的少年郎,
指着天边新月发誓:“依依,待我日后……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画堂春深,永不分离。
”画堂春深……如今画堂犹在,春意却杳无踪迹,只剩彻骨寒凉。泪水无声滑落,
滴在枯梅簪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三年了,我藏着这簪子,
如同藏着过去那个天真烂漫、最终家破人亡的柳依依。我不敢信他,
家族的血泪让我无法再相信任何权谋与人心。可心底最深处,
却又可耻地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火苗,期盼着他或许……另有苦衷。今日他那冰冷的试探,
是要彻底碾碎我这最后一点妄念吗?05翌日,萧煜果然派人送来了安王府的梅花。
不是一支,而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梅盛放在精致的汝窑花斛中,
花瓣上甚至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显然是精心挑选后,以最快速度送入宫的。
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画堂,带着暖房催生出的、近乎甜腻的气息,
霸道地驱散了原本清冷的墨香。送花来的内侍态度恭敬却疏离:“殿下吩咐了,
请姑娘仔细观摩,若能绘出其神韵,殿下有赏。”我盯着那捧过于灿烂的红梅,
只觉得那红色刺眼得很,像极了三年前柳家门前的血。“有劳公公。”我让阿元打赏了来人,
沉默地看着那捧花被放置在窗边最显眼的位置。“姑娘,这……”阿元面露忧色。“无妨。
”我打断她,走到花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娇嫩的花瓣,冰凉柔软。“殿下吩咐,
自然要好好‘学学’。”我一整日都坐在那捧梅花前,铺开宣纸,却一笔未落。我在观察。
安王府的梅,品种名贵,花型饱满,色泽艳丽,每一朵都极力绽放,
透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邀宠般的完美。不像我记忆里柳家后园那株老梅,疏影横斜,
暗香浮动,带着不畏寒霜的孤傲与清冷。更不像我笔下的墨梅,只有嶙峋风骨,无半分艳色。
萧煜让我学什么?学这迎合媚上的姿态?还是让我看清现实,
安王府的“梅”才是他如今所需?傍晚时分,阿元悄悄塞给我一个小纸团。我心中一凛,
借着袖子的遮掩打开,上面只有一行极小却熟悉字迹,是萧煜的亲笔:“梅蕊初绽,
静待东风。旧物勿念,安心习画。”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梅蕊初绽?
是指安王府的动作,还是指***的契机?静待东风?东风何在?
旧物勿念……他是指我藏起的梅花簪?他竟知道?
最后那句“安心习画”……是让我顺势而为,不要轻举妄动?这纸条……是解释?是安抚?
还是更深的计谋?我迅速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手心里却全是汗。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隐忍,甚至可能知道我暗中的恐惧与猜测。
他像是在下一盘棋,而我,既是棋子,也是唯一的观棋者。
这种被他全然看透、却又迷雾重重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06之后几日,
东宫似乎恢复了平静。萧煜再未来过画堂。但暗流愈发汹涌。我从阿元零碎的打探中得知,
安王妃带着赵婉如入宫向皇后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多。朝堂上,
关于太子妃之位空悬多年的议论也悄然再起。甚至有一次,
赵婉如的轿辇竟径直从画堂外的宫道经过,丝竹笑语之声隐隐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
而我,则依言每日对着那捧安王府的梅花“习画”。我画得极为认真,
竭力模仿着那种富丽堂皇的姿态,甚至刻意弱化了笔下的风骨,让墨色也变得柔媚起来。
我知道,我的每一幅画,最终都会被人送到萧煜面前。
我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收到了他的信息,我在“安心习画”,我在配合。
只是每完成一幅,我都会在夜深人静时,另铺一张纸,飞速地画下记忆里柳家老梅的形态。
或是凭借想象,勾勒边关风沙、铁甲寒刃,然后将这些画纸彻底焚毁。等待让人焦灼。
信任与怀疑如同两股藤蔓,将我越缠越紧。直到几日后的一個雪霁初晴的清晨。
阿元匆匆从外回来,脸色发白,连礼仪都忘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姑娘!不好了!刚才……刚才奴婢听说,昨夜有御史突然上本,
参奏……“参奏当年柳太傅一案另有隐情,直指……直指太子殿下暗中维护逆臣之后,
恐……恐有不臣之心!”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逆臣之后……是在说我吗?他终于……等来了他的东风,还是……引火烧身了?
07御书房内,龙涎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却压不住那无形的硝烟弥漫。
萧煜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脊背挺得笔直,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御案后,
皇帝萧衍面沉如水,手中捏着那封御史的奏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逆臣之后?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在大殿中回荡。“煜儿,你自己看看!
这上面说你在东宫私藏柳言余孽,悉心照料,视若珍宝!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奏折被猛地掷下,滑到萧煜面前。那上面字字句句,不仅直指他庇护罪臣之女,
更隐隐暗示他此举包藏祸心,或许与当年柳案有未察之牵连,其心可诛。萧煜垂眸,
目光扫过奏折上那些精心罗织的罪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寒,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缓缓叩首,声音清晰而沉稳:“回父皇,儿臣不知此言从何而起。东宫之内,
皆是经内务府严格筛查的官婢宫人,何来罪臣之后?此实乃无稽之谈,构陷之词,
请父皇明鉴。”“无稽之谈?”皇帝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鹰隼,
打量着自己这个日益深沉难测的儿子。“那画堂里那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朕怎么听说,
你因为她容貌酷似已故的柳氏女,便格外优容。“甚至允她习柳氏笔墨,弹柳氏旧曲?
你这难道不是心存旧念,罔顾国法?!”“父皇容禀。”萧煜抬起头,眼神坦荡。
“儿臣确从民间寻得一女子,因其容貌与柳氏女相似,故安置于画堂。儿臣此举,
并非心存旧念,而是另有用意。”“哦?何种用意?”皇帝身体微微前倾,
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也带着更深的审视。萧煜不疾不徐道:“柳言一案,虽证据确凿,
然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边关亦有其旧部。三年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未必无人心存异动。
“儿臣将此人置于眼前,其一,可示天下儿臣念旧之情,
安抚可能与柳案有牵连、心中惶惶之人,显天家仁德;其二,若有心怀不轨之徒,
欲借柳氏女之名行事,见此‘替身’,或可放松警惕,甚至主动接触。
“此乃引蛇出洞、静观其变之策。儿臣以为,将此女置于明处,远比让她流落民间,
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更为稳妥。”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又将动机拔高到了为国布局的层面,甚至暗指弹劾者可能别有用意。皇帝沉吟片刻,
眼中的厉色稍缓,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招摇!
安王府近日频频入宫,赵家女对你颇有心意,朝中立妃之声渐起。你却在此时闹出这等风波!
岂非授人以柄?”“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萧煜再次叩首,态度恭顺。
“儿臣只是觉得,眼下边关或有异动,安王府……或许并非表面那般简单。立妃之事,
关乎国本,儿臣以为,当更为谨慎。“至于画堂女子,儿臣会严加管束,绝不让她生出事端,
若父皇觉得不妥,儿臣即刻将其遣出宫也可。”他以退为进,既点了边关和安王府,
又表现出全然服从的态度。皇帝盯着他看了良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最终缓缓靠回龙椅,摆了摆手:“罢了!人既已在你宫中,骤然遣出,反而更惹猜疑。
就给朕牢牢看住了!若真生出什么事端,朕唯你是问!至于御史所言……朕会派人详查。
你退下吧。”“儿臣遵旨。谢父皇信任。”萧煜再次行礼,从容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大殿,被冰冷的空气一激,他才发觉内衫已被冷汗浸透。方才一番对话,看似平静,
实则凶险万分,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皇帝的多疑远超他的想象。而那封奏折的出现,
时机如此巧合,绝非偶然。是安王府?还是朝中其他窥伺太子之位的人?
他抬眼望向画堂的方向,目光深沉。08画堂内。我听完阿元气喘吁吁、惊恐万状的禀报,
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冷。弹劾……庇护逆臣之后……不臣之心……任何一个罪名,
都足以将我,甚至将萧煜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怎么样了?皇帝信了吗?他会如何选择?
是牺牲我以证清白,还是……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甚至能想象到禁军冲入画堂,将我拖出去问斩的场景。三年来的隐忍、伪装,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姑娘,我们……我们怎么办?
”阿元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也吓坏了。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这画堂是牢笼,
此刻却也可能是我唯一的庇护所。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我心乱如麻,几乎绝望之际,外面忽然传来通传:“太子殿下到!”他来了!
是在御前撇清关系后,来亲自处置我了吗?我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撞翻了身后的绣墩。萧煜大步走了进来,脸色依旧冷凝,身上还带着御前的肃杀之气。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打碎的茶杯和翻倒的绣墩,最后落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
他挥了挥手,阿元立刻会意,屏着呼吸退了出去,并将所有宫人带远。
画堂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凝滞得可怕。我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害怕了?”他开口,
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咬着唇,倔强地不肯点头,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我。忽然,
他伸出手,并非预想中的扼杀或训斥,而是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眼角。那里不知何时,
已渗出冰凉的泪滴。这个动作太过意外,太过轻柔,与我预想的狂风暴雨截然不同,
让我瞬间僵住。“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
却似乎少了几分冰冷。“父皇那边,暂时无事。”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然安抚了皇帝?他没有放弃我?“为……为什么?”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疲惫,
还有某种我读不懂的暗涌。“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沉声道。
“你只是孤寻来的一个替身,一个玩意儿。除了这张脸,你和柳依依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谁问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死死记住这一点。否则……”他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
“孤也保不住你。”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殿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冲口而出。“那安王府……那梅花……”他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只留下一句:“安心画你的画。东风……快来了。”这一次,他彻底离开了。
09我瘫软在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
却是因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他保下了我。
他甚至没有追问那封奏折的来源是否与我有关。他还说……东风快来了。那句“东风快来”,
像是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重重迷雾和恐惧。阿元悄悄进来,将我扶起,
低声道:“姑娘,殿下刚才来时,吩咐人将安王府送来的那些梅花,全都扔出去了。
”我猛地一怔。他扔了安王府的梅花?是在表明态度?
还是在……回应我昨日笔下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与安王府娇艳梅花截然不同的清冷风骨?
这一刻,我一直紧绷着、怀疑着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或许,我该信他一次。
就一次。接下来的日子,东宫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更加汹涌。
皇帝虽然暂时被萧煜的说辞稳住,但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
东宫周围的守卫似乎无形中增加了,画堂外的眼睛也多了起来。我依照萧煜的吩咐,
每日只是画画、练琴,扮演好一个懵懂安分的“替身”,甚至刻意减少了与阿元的密语交流。
那封奏折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余波未平。朝中关于太子的议论并未停歇,安王府更是活跃,
赵婉如甚至在一次宫廷小宴上,“偶遇”了太子,其殷勤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萧煜却似乎更加忙碌,来画堂的次数更少。即便来了,也多是沉默地坐一会儿,
或是检查我的画作。偶尔指点一二笔法,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仿佛真的只是在教导一个学生。
但我知道,暗地里,一切都在加速。10深冬夜,一场大雪再次覆盖了宫闱。子时过半,
万籁俱寂,只有雪落的声音。我睡得并不踏实,忽听窗外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响。
那是与阿元约定的紧急信号。我立刻惊醒,披衣起身,悄声走到窗边。窗外却不是阿元,
而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影高大熟悉的身影!萧煜!他怎么会深夜至此?
我震惊地打开窗户,寒风裹着雪粒瞬间涌入。他敏捷地翻身而入,带来一身寒气,
随手将窗户关紧。“殿下,您……”我惊疑不定,心跳如鼓。他脱下兜帽,
露出略显疲惫却目光灼灼的脸庞。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拉住我的手腕,
走到内室最隐蔽的角落。“听着,时间不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
“边关八百里加急密报,当年构陷柳太傅的一名关键证人,已被控制,
正在秘密押送入京的路上!”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