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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文盯着手中的青花瓷,眼前一片漆黑。

三秒后,视线恢复正常。

"陈老师,这件怎么样?"客户期待地看着他。

陈浩文的手在瓷器上轻抚,凭借触感判断:"康熙年间青花釉里红梅瓶,胎质细腻,釉面温润,底款'大清康熙年制'六字三行楷书款,真品。市场价格在八十万左右。"

客户满意地点头,递上支票。

"余小雅,送客户出去。"陈浩文对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子说道。

余小雅是他的徒弟,跟了他三年,聪明伶俐,对古玩也颇有天赋。

客户走后,余小雅关上店门,担心地走过来:"师父,你刚才又..."

"没事。"陈浩文摆摆手,但额头已经冒出细汗。

两个月前的那场车祸,让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间歇性失明。医生说这是视神经受损导致的,没有治愈的可能,而且会越来越频繁。

从一开始的几天一次,到现在的几小时一次。

每次失明的时间也在延长,从最初的几秒,到现在的十几秒。

"师父,要不我们去医院再看看?"余小雅小心翼翼地建议。

"看什么看?"陈浩文的声音有些急躁,"你想让整个古玩街都知道陈家的传人眼睛瞎了?"

余小雅不敢再说话。

陈家古玩店在这条街上经营了三十年,陈浩文的父亲陈老爷子是这一带有名的鉴定师。陈浩文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在业内享有盛名。

如果让人知道他失明了,不仅生意会受影响,更可怕的是那些一直觊觎陈家基业的人会趁机下手。

"师父,我想到一个办法。"余小雅突然说道。

陈浩文抬起头看她。

"你教过我,古玩鉴定不只靠眼睛,还要用手、用耳朵、用鼻子。我可以做你的眼睛,你来做最后的判断。"

陈浩文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小雅,如果你帮我隐瞒这件事,就等于把自己绑在我这条沉船上。"

余小雅坚定地说:"师父,三年前是你给了我工作机会,教会了我这门手艺。现在轮到我报答你了。"

陈浩文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七岁的女孩,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好,那我们就试试。"

从那天起,余小雅就成了陈浩文的眼睛。

每当有客户来鉴定,余小雅会先仔细观察,然后通过暗号告诉陈浩文关键信息。时间久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陈浩文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的病情在恶化,失明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更可怕的是,他的妻子张慧敏开始怀疑了。

"浩文,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张慧敏在晚饭时问道。

"工作忙。"陈浩文低头吃饭,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张慧敏是个精明的女人,她经营着一家服装店,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结婚十五年来,她一直是陈浩文最重要的支撑。

"最近店里的客户好像少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张慧敏继续问。

陈浩文的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上。

确实,最近因为他的失明症状,错过了几个大客户。古玩这行,口碑就是一切,一旦有风声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只是淡季而已。"陈浩文勉强笑着说。

张慧敏看着丈夫憔悴的脸,心中涌起不安。

她感觉丈夫在隐瞒什么重要的事情。

晚上,陈浩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浩文,陈家的招牌不能在你手里砸了。"

现在看来,这个招牌真的要砸在他手里了。

而且,他还要连累小雅这个无辜的女孩。

想到这里,陈浩文的眼睛湿润了。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他和张慧敏的结婚照。照片中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可是现在...

陈浩文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再走。

第二天一早,陈浩文照常来到店里。

余小雅已经到了,正在整理昨天收到的几件新货。

"师父,昨天那个客户又来电话了,说要带朋友过来看东西。"

陈浩文点点头:"好,你准备一下。"

正说着,店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满面红光。

陈浩文一眼认出了来人——马金贵。

马金贵是这条街上另一家古玩店的老板,一直和陈家有竞争关系。近年来,马金贵的生意越做越大,店面也从一间扩展到三间,隐隐有超越陈家的势头。

"浩文兄弟,忙着呢?"马金贵笑呵呵地走进来。

"马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浩文勉强笑着应对。

马金贵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件明代青铜炉前:"这件东西不错啊,什么价?"

陈浩文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青铜炉:"明代宣德炉,包浆自然,铸工精良,十八万。"

马金贵点点头:"浩文兄弟的眼力还是这么准。不过..."他话锋一转,"最近听说你身体不太好?"

陈浩文心中一紧:"谁说的?我好得很。"

"呵呵,那就好。"马金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行干久了,眼睛容易出毛病。我有个朋友就是,做了几十年古玩,最后眼睛花了,连真假都分不清了。"

余小雅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感觉马金贵是在试探什么。

陈浩文强装镇定:"多谢马老板关心,我的眼睛还能再用几十年。"

马金贵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下个月有个大型拍卖会,据说会有不少好东西,浩文兄弟有兴趣参加吗?"

"什么拍卖会?"陈浩文问道。

"省城古玩协会组织的春季拍卖会,规模很大,会有很多收藏家参加。不过参与鉴定的专家名额有限,需要推荐。"马金贵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已经报名了,如果浩文兄弟有兴趣,我可以推荐。"

陈浩文犹豫了一下。

这种大型拍卖会对古玩商来说是重要的机会,不仅能接触到高端客户,还能提升知名度。

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

"考虑考虑再说吧。"陈浩文含糊地回答。

马金贵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马金贵走后,余小雅忧心忡忡地说:"师父,我感觉他是在试探你。"

陈浩文苦笑:"何止是试探,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那怎么办?"

陈浩文沉思片刻:"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了。对了,你去打听一下那个拍卖会的具体情况。"

"师父,你真的要参加?"余小雅担心地问。

"如果我不参加,反而会让人怀疑。而且..."陈浩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可能是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了。"

余小雅看着师父憔悴而坚毅的脸,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她知道,师父是在用生命在赌。

但她也知道,师父没有别的选择。

晚上回到家,陈浩文发现张慧敏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对,就是那种眼部检查的设备...什么?要预约?那你帮我约一下...嗯,越快越好。"

陈浩文心中一沉。

张慧敏挂断电话,看到陈浩文站在门口:"回来了?晚饭在厨房,我给你热一下。"

"慧敏,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陈浩文试探性地问。

张慧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浩文,我们谈谈吧。"

陈浩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坐在沙发上,张慧敏直视着丈夫的眼睛:"浩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陈浩文避开妻子的视线。

"最近一个月,你经常心神不定,走路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有时候叫你几遍都听不见。还有,你以前从不让小雅单独接待客户,现在却经常让她代劳。"张慧敏一一数着陈浩文的异常表现。

陈浩文沉默了。

他知道张慧敏是个聪明的女人,想要完全瞒过她几乎不可能。

"浩文,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困难应该一起面对。"张慧敏握住丈夫的手,"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浩文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几乎要说出真相。

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我注意调整一下。"

张慧敏失望地松开了手。

"浩文,我已经给你约了眼科检查,明天下午去医院。"

陈浩文心中大惊:"为什么要检查眼科?"

"因为我怀疑你的眼睛有问题。"张慧敏说得很直白,"最近几次你看东西时都要眯着眼睛,而且有时候明明有东西在眼前,你却看不到。"

陈浩文知道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吧,那就去看看。"

第二天下午,陈浩文和张慧敏来到医院。

眼科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姓李。

"陈先生,请配合我做一下视力检查。"李医生指着视力表说。

陈浩文坐在检查椅上,心中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瞒不住了。

"请看第五行,从左到右念出来。"李医生说道。

陈浩文看向视力表,刚开始还能看清楚,但突然间眼前一黑。

又是失明发作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慌,凭记忆念出了几个字母。

但李医生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陈先生,请再看一下第三行。"

陈浩文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胡乱猜测。

"E...F...P..."

"陈先生,第三行根本没有P。"李医生皱起了眉头。

张慧敏在一旁急了:"医生,我丈夫怎么了?"

李医生让陈浩文躺下,用专业设备检查他的眼底。

几分钟后,陈浩文的视力恢复了。

但为时已晚。

"陈先生,你的视神经有明显的损伤痕迹,而且从检查结果来看,你应该患有间歇性视力障碍。"李医生严肃地说,"这种情况多久了?"

陈浩文看了一眼旁边震惊的妻子,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两个多月。"他无力地说道。

张慧敏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浩文,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医生继续说道:"这种间歇性视力障碍很可能会逐渐恶化,建议住院做进一步检查。"

陈浩文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治不好。"

"浩文!"张慧敏哭着抓住丈夫的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不行吗?"

陈浩文看着妻子泪流满面的脸,心如刀绞。

他轻抚着妻子的头发:"慧敏,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张慧敏一直在哭,陈浩文则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妻子知道了真相,势必会影响到她的情绪和生活。而且,如果消息传出去...

"浩文,店里的事情怎么办?"张慧敏突然问道。

"我会处理好的。"陈浩文安慰她说,"有小雅帮忙,问题不大。"

但他心里清楚,问题很大。

回到家,陈浩文立即给余小雅打电话。

"小雅,我妻子知道我的病情了。你那边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让外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师父,那怎么办?师母会不会..."余小雅担心地问。

"她不会乱说的,但是她的情绪可能会有变化。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最近工作太累,需要休息。"

挂断电话,陈浩文靠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张慧敏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杯热茶坐在他旁边。

"浩文,我们把店转让了吧。"张慧敏轻声说道。

"不行。"陈浩文断然拒绝,"这是父亲留下的家业,我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可是你现在这种情况..."

"我还没有完全瞎掉。"陈浩文固执地说,"而且我还有小雅帮忙,完全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张慧敏知道丈夫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瞒着我任何事情了。"

陈浩文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但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下个月的拍卖会,他必须参加。

这不仅关系到陈家古玩店的声誉,更关系到他的尊严。

他要在完全失明之前,证明自己仍然是这个行业里最优秀的鉴定师。

即使这可能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陈浩文照常来到店里。

余小雅看到他憔悴的脸色,担心地问:"师父,师母那边怎么样?"

"她知道了,但是答应保密。"陈浩文说道,"小雅,关于下个月的拍卖会,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余小雅拿出一份资料:"师父,我托朋友打听了,这次拍卖会规模确实很大,会有全省的知名收藏家参加。鉴定专家的名额只有八个,马金贵已经确定入选了。"

陈浩文接过资料仔细看了看。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可能会让人怀疑陈家古玩店的实力。

"师父,以你现在的情况,真的能应付得了吗?"余小雅小心地问道。

陈浩文沉思了片刻:"小雅,你觉得我们配合得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

"那就没问题。"陈浩文下定决心,"你去联系主办方,就说陈家古玩店要推荐我参加鉴定。"

"师父..."余小雅还想劝阻。

"不用多说了。"陈浩文打断了她的话,"这可能是我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了。"

余小雅看着师父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她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师父渡过这最后的难关。

即使要付出任何代价。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了。

马金贵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浩文兄弟,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参加下个月的拍卖会?"

陈浩文看着马金贵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参加。"陈浩文简短地回答。

马金贵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那我这就去帮你推荐。对了,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谁说的?"陈浩文警觉地问道。

"街坊邻居嘛,总会有人关心你的身体。"马金贵说得很随意,"不过看你现在的精神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完,马金贵就走了。

余小雅关上门,忧心地说:"师父,我总觉得马金贵有问题。"

陈浩文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马金贵正在给某个人打电话。

"老板,鱼儿上钩了。陈浩文答应参加拍卖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很好。到时候让所有人都看看,陈家的招牌到底还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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