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推开后门时，小徐正踮着脚往高处酒柜补货，听见声响差点摔了手里的金酒。
"老板！
"小徐的卷毛激动得都要炸开，"您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裴翊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吧台："看起来你们处理得不错。
""表面功夫而己！
"小杨从仓库探出头，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那些冲着您来的客人，听说您不在，脸拉得比马还长。
昨天还有个富二代扬言要买下酒吧…...""明天开始给你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裴翊取出他专属的调酒工具，金属表面映出他平静的眉眼，"另外，这个月奖金翻倍。
"随着夜幕降临，酒吧逐渐热闹起来。
裴翊站在主吧台后，修长的手指穿梭于各色酒瓶之间。
当他表演火焰调酒时，蓝色火苗在他掌心跃动，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叹，但裴翊的眼神始终专注在手中的摇酒器上——真正的艺术不需要刻意取悦观众。
"老板，您的电话。
"小杨递来手机，屏幕上显示"沈喻程"三个字正欢快地跳动着。
裴翊看了一眼就按了静音："告诉他我在忙。
"小杨欲言又止。
这半个月，沈喻程几乎每天都会打来好几个电话，有时只是为了问裴翊晚饭想吃什么。
那种粘人劲儿连员工们都觉得有些……裴翊没有注意小杨的表情。
他正专注于一杯"午夜飞行"的调制——金酒打底，紫罗兰利口酒勾勒出夜空般的深邃，最后用柠檬皮喷出的雾状精油模拟云层。
这是他最受欢迎的原创作品之一，灵感来自圣埃克苏佩里的小说。
闻俨今天下班坐在车里，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
去同事那里取了一份文件，开车回去的路上，余光瞥到路边一家名为“Light Up”的酒吧。
他记得前不久一个朋友还在和他推荐Light Up，说这家清吧的老板是他见过最帅的调酒师，不仅人长得好，调酒技术更是一绝。
限定的调酒表演根本抢不到门票。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转，闻俨心想：最帅的调酒师？
有他在布城出差在Savile Row见到的那位亚洲调酒师帅吗？
想到那位调酒师，闻俨轻叹一口气，可惜，终究是有缘无份了。
停好车，闻俨推门进去，吧台内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线。
闻俨的心跳迅速加快，脑中闪过一个概率极小的可能性。
吧台内的人缓缓转过身，闻俨的呼吸瞬间一滞。
扑通——扑通——扑通——真的是他。
裴翊当然也注意到了闻俨，不可否认，外形条件出众的人就是会在第一时间吸引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摇酒器在裴翊手中突兀地停顿了一秒。
他缓缓抬头，视线穿过摇曳的灯光与嘈杂的人群，落在吧台尽头的那个身影上。
闻俨穿着深灰色西装，银边眼镜后的目光首接而灼热。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裴翊瞬间回到了Savile Row的那个夜晚——当他说出"Between the Sheets"的酒名时，也是这样的手势。
裴翊感到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他竟然记得这个陌生人如此多的细节。
从眼镜框的弧度到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后露出的锁骨线条，甚至是握杯时拇指按压杯壁的力度。
试想两个完全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另一个国家，城市，小巷有过一面之缘，没几天后又在同一片土地，同一个地方再次相遇。
闻俨的心脏狂跳不止，天知道他在确认面前这个人就是布城那个让他惋惜露水情缘没有后续的人后有多么激动。
心口发烫，像是有人在他胸腔里点了一盏灯。
那光热顺着血脉流窜，把手指尖都灼得微微发抖。
闻俨定了定心神，迈开步子朝裴翊走去。
既然是命运的安排，那么，你我之间注定不平凡。
"一杯床笫之间，"闻俨的声音穿过嘈杂，清晰地传入裴翊耳中，"加辣。
"裴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摇酒器。
这太荒谬了——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此刻重逢却像某种精心安排的命运玩笑。
更荒谬的是，他居然感到一丝隐秘的喜悦，像是找到了丢失己久的某件珍贵物品。
"好久不见。
"裴翊听见自己说，声音比他预想的要稳。
摇酒器在他手中重新晃动起来，冰块碰撞的声音掩盖了他突然加速的心跳。
当他把完成的酒推给闻俨时，两人的指尖在杯沿短暂相触。
闻俨的手很暖，与沈喻程那种粘腻的温热不同，是一种干燥而稳定的热度。
"欢迎来到Light Up。
"裴翊说，职业性的微笑完美无瑕，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下的波澜。
闻俨抿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
他放下酒杯时，嘴唇因为辣椒的***而微微泛红："味道很特别……像重逢的滋味。
"裴翊正要回应，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沈喻程的来电显示固执地闪烁着，像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提醒。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下了拒接键。
就在这一刻，闻俨突然倾身向前，近到裴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那晚之后，我查询了近期飞澳洲的所有航班。
"裴翊的呼吸一滞。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他应该礼貌地结束这场对话，回到安全距离之外。
但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问："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闻俨的眼镜片反射着吧台的灯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有些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吧台另一头，小徐大声呼唤裴翊去看新到的酒单。
裴翊如蒙大赦般后退一步，却在转身前看到闻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轻轻压在酒杯下。
裴翊接过名片，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张名片交给助理处理，但当他独自在仓库清点存货时，却忍不住将那张烫金名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闻俨，Lighthouse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
名片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PS：我更喜欢不加修饰的真实。
"裴翊将名片塞进钱包最里层时，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沈喻程的短信："老婆，我做了你爱吃的海鲜粥，几点回来？
"窗外，夜色正浓。
裴翊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不确定那副平静表情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