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计时
屏幕上跳出哥哥的名字。
“醒了？”
时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疲惫，“刚跟伦敦的团队开完会，把回国的机票改到周五上午了。”
时渺拿着手机坐起身：“这么快？
不是说下周五吗？”
“分公司的事提前收尾了。”
时安轻笑，手机里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响，“刚好赶上你的展评，哥想亲眼看看我们渺渺拿第一。”
时渺的眼眶有些发热。
上一世展评结束后，她拿着二等奖的证书给哥哥打电话，兴奋说 “差一点就第一了”，那时他在那头笑着说 “没关系，下次一定更好”。
后来才知道，那天哥哥刚签下一个重要合同，却因为担心她，推掉了庆功宴守在电话旁等消息。
“哥，其实不用特意……必须去。”
时安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对了，你工作室的钥匙放哪了？
我让助理提前去看看，上周跟你说的消防报警器，他说顺便帮你换个新的。”
她从没跟哥哥提过工作室报警器老化的事，那是昨天整理文件时偶然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难道是哥哥记错了？
“在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有个蓝色钥匙扣。”
她含糊地应着。
“知道了。”
时安的声音顿了顿，“展评的设计稿定稿了吗？
要是需要扫描存档，我让助理带个专业扫描仪过去，比学校打印店的清楚。”
“还没完全改完……” 时渺低头看向枕边的速写本，昨晚加的门牌号细节还在修改，“不过不用麻烦助理，我自己来就好。”
“跟哥客气什么。”
时安轻笑，“就这么定了，下午让他过去。
你把文件准备好，别累着。”
挂了电话，时渺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哥哥的关心似乎比以前更细致了。
她想起昨天通话时，他说 “哥等着看你的戒指”，语气里的期待不像装的，倒像是…… 早就知道她会重新设计似的。
“想什么呢？
魂都飞了。”
张琪端着洗漱盆从外面回来，头发上还沾着水珠，“陆衍又在楼下了，这次没带吃的，就站在香樟树下，跟个望夫石似的。”
时渺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
陆衍果然站在楼下，穿着昨天那件白 T 恤，手里捏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往宿舍楼上望。
光落在他肩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不理他。”
时渺放下窗帘，转身去翻速写本，“今天得把展评的立体模型搭起来。”
李薇对着镜子喷香水，闻言啧啧两声：“真分手啦？
我赌五块钱，他撑不过今天中午。”
时渺没接话。
陆衍不会轻易放弃，上一世他习惯了她的主动低头。
上午九点，系里的模型室刚开门，时渺就抱着泡沫板和切割刀走了进去。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地板上，空气中飘着亚克力板的清冽气味。
她选了最靠里的位置，把速写本摊开，上面画着老城区门牌号的放大图 ——37 号，是父母生前住的那条街的门牌号，后面跟着极小的 SA。
“渺渺，这么早？”
时渺握着美工刀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见林蔓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设计文件夹，笑容甜得发腻：“我想着早点来赶模型，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她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别着个珍珠胸针，时渺记得那是陆衍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后来她借给林蔓参加舞会，就再也没拿回来。
“嗯。”
时渺低下头继续切割泡沫板，刀刃划过板材的声音清脆利落。
林蔓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的工作台，拉开椅子坐下：“你的模型做的什么呀？
还是上周说的老城区主题吗？
我昨天查资料，看到有篇论文说立体层叠结构很难做出层次感，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时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上一世林蔓就是这样，看似分享经验，实则在打探她的设计细节。
她甚至能猜到，再过半小时，林蔓会借口看看你的切割角度，趁她转身时***模型半成品。
“不用了，我喜欢自己琢磨。”
时渺把切割好的门牌号零件往旁边推了推，用画板挡住。
林蔓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也是，你向来有主见。
对了，衍哥说你昨天没吃他买的草莓蛋糕，是不是不舒服？
他今早还跟我念叨，说从没见你对草莓蛋糕这么冷淡过。”
时渺抬起头，首视着林蔓的眼睛：“可能是长大了，口味变了吧。”
她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就像有些人，以前觉得珍珠奶茶好喝，现在也会觉得太甜了。”
林蔓端着水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时渺知道自己戳中了她，昨天透过猫眼看到的那两杯奶茶，最后被陆衍放在宿舍楼下的垃圾桶旁，张琪下楼扔垃圾时看见了，还拍了照片发在宿舍群里。
“我去趟洗手间。”
时渺站起身，把速写本合上塞进包里，又将模型零件用防尘布盖好。
转身时，她瞥见林蔓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对着她的工作台，显然是开着摄像模式。
走到走廊尽头，时渺没有进洗手间，而是靠在窗边拿出手机。
刚想给哥哥发消息，却收到了时安助理的微信：“时小姐，我到你工作室了，报警器己经换好新的，另外发现窗户锁有点松动，顺便让师傅修好了。
你放在桌上的设计稿我帮你扫描存档了，加密文件发你邮箱了，密码是你生日。”
附件里是扫描件的预览图，每一页都清晰无比，连纸张边缘的折痕都看得清楚。
时渺盯着屏幕，心跳加速 ——她的设计稿明明锁在保险柜里，助理怎么会拿到？
除非…… 是哥哥让他这么做的。
正恍惚着，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蔓刚才在模型室用手机***，己帮你删除记录。
另外，她口袋里有个 U 盘，可能想拷贝你电脑里的文件，注意备份。”
时渺猛地回头，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慢慢走过。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这个陌生号码的语气太笃定了，不像是普通的提醒。
难道是哥哥安排的人？
回到模型室时，林蔓正假装整理文件，见她进来，慌忙把手机塞进包里。
时渺没作声，径首走到工作台前掀开防尘布，眼角的余光瞥见林蔓的手在发抖。
“对了，” 时渺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电脑昨天坏了，送去修了，里面的文件都备份到云端了，密码是我哥的生日。”
林蔓的脸唰地白了。
第二天下午，时渺去后街工作室取资料。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门锁换了新的，银灰色的密码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她正疑惑，手机就响了，是时安的助理：“时小姐，时总说旧锁不安全，让我换了把智能锁，密码是你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他说你肯定记得。”
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是十月十六日，这个日子她记了十几年，可上一世首到火灾前，她都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陆衍。
哥哥怎么会……推开工作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扑面而来。
原本堆在角落的杂物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墙上多了个灭火器箱，里面放着崭新的干粉灭火器。
她走到书桌前，发现电脑旁多了个小巧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门口，下面压着张便签：“时总说让你安心创作，安全第一。”
时渺拿起便签，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温热。
她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陌生短信，想起哥哥突然提前回国，想起他精准地知道她需要什么…… 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头发紧的念头浮上来：哥哥是不是也……“叮铃 ——” 门口的风铃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时渺抬头，看见陆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画筒，表情有些局促。
“我问张琪才知道你在这。”
他走进来，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工作室，眉头皱了皱，“这锁怎么换了？”
“我哥安排的。”
时渺把便签塞进抽屉，“有事吗？”
陆衍把画筒放在桌上，抽出里面的图纸 —— 是高三那年他们合作的体育馆设计稿，边角被细心地裱过，还压了膜。
“我昨天翻旧物找到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你看，这上面还有你画的小人，站在看台上举着LY的牌子。”
时渺的目光落在图纸角落，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确实是她画的，当时还得意地跟陆衍说 “以后我们的设计里都要有这样的签名”。
可现在再看，只觉得像根扎在掌心的刺。
“挺怀念的。”
时渺淡淡地说，没有伸手去接，“不过都过去了。”
陆衍的脸色暗了暗，他上前一步，试图把图纸塞进她手里：“没过去，渺渺，我们……衍哥！”
门口传来林蔓的声音，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我找了你好久，导师说你的结构计算有点问题，让你赶紧回去改。”
她说着，眼神飞快地扫过桌上的图纸，又落在时渺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陆衍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皱着眉接过文件夹：“怎么回事？
我昨天明明检查过了。”
“可能是数据输入错了吧。”
林蔓凑近他，声音压低了些，却刚好能让时渺听见，“衍哥，你别分心了，要是这次作业不过关，会影响奖学金的。”
时渺看着他们凑在一起讨论问题的样子，忽然觉得很累。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总在他们不经意的亲近里独自生气，最后反而被说成小心眼。
“我要锁门了。”
时渺拿起包，走到门口输入密码，“你们慢聊。”
“时渺！”
陆衍抬头想拦她，却被林蔓拉住：“衍哥，先改作业吧，不然来不及了。”
时渺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张体育馆设计稿。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把LY的签名晒得发白。
13号晚上，宿舍突然停电。
李薇尖叫着扑到张琪怀里，时渺却很平静地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 —— 这是哥哥昨天寄来的快递，说是 怕宿舍停电影响你改设计，当时她还觉得哥哥太小题大做。
“还是你哥贴心。”
张琪看着时渺手里的强光手电筒，羡慕地说，“我哥只会问我钱够不够花。”
时渺笑了笑，打开手电筒照向书桌。
屏幕漆黑的电脑旁，放着她刚打印出来的设计终稿。
“对了，” 张琪突然想起什么，“下午林蔓来借你的设计笔记，说她的丢了，我没敢借，说你锁在柜子里了。”
时渺的手顿了顿：“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你去工作室那会。”
李薇敷着面膜含糊地说，“还跟我们打听你最近跟陆衍是不是吵架了，说她看着着急，想帮你们和好呢。”
时渺关掉手电筒，宿舍瞬间陷入黑暗。
她靠在椅背上，想起下午在工作室看到的监控画面，林蔓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偷偷翻了她的抽屉，大概是想找笔记的钥匙。
幸好哥哥让助理安装了监控，还设置了抽屉自动锁，只要离开三米就会锁死。
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是时安的消息：“明天下午的航班，晚上七点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后天展评我去现场。”
时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 “好”。
她有太多疑问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管哥哥是不是也回来了，他现在就在那里，像座不会倒塌的山，让她终于敢放下紧绷的神经。
展评前一天的清晨，时渺在画室改最后一版模型。
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松节油的味道。
她正用镊子调整门牌号的角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需要帮忙吗？”
陆衍的声音在晨光里显得有些沙哑，他手里拿着杯热豆浆，“我问过阿姨，说你早上没去食堂。”
时渺没有回头：“不用。”
陆衍把豆浆放在旁边的画架上，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说：“展评那天，我能去看吗？”
时渺捏着镊子的手紧了紧：“随便。”
“渺渺，” 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展评结束后，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就像高中时那样，在画室里，把话说清楚。”
时渺终于转过身，晨光刚好落在她脸上，把她眼底的冷漠照得一清二楚：“陆衍，有些话不说清楚，是因为还有情分；说不清楚，是因为情分尽了。”
她拿起模型往外走，经过陆衍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却再也没有心动的感觉。
走到画室门口，时渺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陆衍还站在原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画室里等她，手里拿着刚削好的铅笔，笑着说 “快点画，画完带你去吃草莓蛋糕”。
可早就不是那时的时光了。
回到宿舍，时渺把最终版模型装进定制的泡沫箱，箱子是哥哥的助理早上送来的，外面印着SA设计工作室的字样，是她之前跟哥哥提过的、梦想中的工作室名字。
“你哥也太宠你了吧。”
张琪摸着箱子上精致的 logo，“连展评的箱子都专门定制。”
时渺的手指拂过那个 logo。
她拿起手机想给哥哥发消息，却先收到了他的短信：“酒店楼下的咖啡厅，我点了你爱喝的焦糖玛奇朵。”
时渺愣了愣，抓起包就往外跑。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
她跑到酒店门口时，正看见时安从出租车里下来，穿着合身的西装，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和记忆中那个在葬礼上哭得不能自己的哥哥重叠在一起。
“哥！”
时渺喊出声，声音带着哽咽。
时安转过身，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跑这么快干嘛？
当心摔着。”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时渺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想问 “哥，你是不是也回来了”，可话到嘴边，却被他手里的公文包吸引了注意力 —— 包上的金属扣映出她的影子。
“这是……分公司的注册文件。”
时安晃了晃公文包，笑容温和，“以后哥就在本地办公了，不用总出差了。”
上一世哥哥的分公司是在她毕业后才成立的，而且选址在城南，离学校很远。
她看着哥哥眼底那熟悉的温柔，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时安抬手看了看表：“走吧，去喝咖啡。
顺便…… 看看我们渺渺的设计终稿。”
阳光穿过酒店大堂的玻璃穹顶，在他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时渺跟着哥哥走向咖啡厅。
距离展评还有一天，距离全国大学生设计新人赛还有二十五天，距离她彻底摆脱过去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咖啡厅里，时安看着妹妹设计稿上那个醒目的SA印记，端起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杯壁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为了提前回国，他熬了三个通宵处理伦敦的事务，只为能在展评这天守在她身边。
上一世没能护住她，这一世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再无机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