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三界,我自愿以身饲魔,与魔尊同归于尽于无间深渊。
我拖着残破的身躯、耗尽最后一丝仙力爬回仙门,等待我的不是英雄的赞誉,而是我夫君——正道魁首李玄舟,冰冷无情的剑。
他以我“身染魔气,已然不洁”为由,当着众仙门的面,亲手一剑刺穿我的琵琶骨,废我百年仙骨,将我打入永世不得超生的锁妖塔。
他说:“云裳,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三界好。你我夫妻一场,我留你一命,已是全了情分。”
“李玄舟,你……为什么?”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无间深渊的风罡刮了九九八十一天,我的血肉被削去又长好,仙骨寸寸断裂又重塑。
我凭着对他的思念,硬生生从地狱爬了回来。
我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他会抱着我,心疼地为我拭去尘埃,告诉我他有多想我。
三界会为我庆贺,颂扬我的功绩。
可我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穿透我琵琶骨的惊鸿剑。
这把剑,是他拜入师门时所得,是我陪他淬炼了三百年,是我们成婚时,他用来挑开我红盖头的信物。
如今,它带着冰冷刺骨的杀意,钉住了我所有残存的希望。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曾盛满星辰与温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云裳,你与魔尊在无间深渊独处百日,早已被魔气侵染,心性大变。我若不废你仙骨,将你镇于锁妖塔,你迟早会化身为魔,为祸苍生。”
他的声音清朗如玉,响彻整个云顶天宫。
周围是我熟悉的师兄弟,长老,还有那些曾对我毕恭毕敬的各派仙首。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恐惧 、鄙夷,和一丝……理所当然的认同。
“为祸苍生?”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着嘴角的血,又咸又涩,“李玄舟,你忘了是我替你去的无间深渊吗?是我求着魔尊墨渊,让他放过三界,只取我一人的性命!”
“是我用我的身体作为战场,引爆了我的仙元,才与他同归于尽!我救了你们所有人!”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嘶力竭。
可李玄舟只是微微蹙眉,似乎在为我的失态而感到不悦。
“一派胡言。”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却重如泰山,“魔尊墨渊何等强大,岂是你一个小小上仙能同归于尽的?分明是你贪生怕死,委身于他,用肮脏的交易换取了苟活。”
他身边,我那位冰清玉洁的师妹,柳如雪,适时地走上前来,柔弱地扶住他的手臂。
“师兄,别跟师姐生气了。师姐她……她也是一时糊涂。或许在深渊之下,她受了太多苦,神志不清了。”
她看向我,眼中是悲悯,嘴角却勾起一抹我看得分明的得意。
“师姐,回头吧,玄舟师兄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肯在锁妖塔里净化魔气,总有出来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前仰后合,牵动了琵琶骨上的伤口,剧痛让我几乎晕厥。
好一个“为了我好”!
好一个“神志不清”!
我出发前夜,李玄舟抱着我,说他爱我,说他不能没有我,说等我回来,他便辞去仙盟魁首之位,与我寻一处山谷,逍遥此生。
言犹在耳,如今却字字诛心。
“李玄舟,”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敢对天道起誓,你废我仙骨,将我打入锁妖塔,没有半点私心吗?”
他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冰冷。
“冥顽不灵。”
他抽出惊鸿剑,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
我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来人,”他声音里再无一丝温度,“将罪仙云裳,押入锁妖塔底层,永世镇压!”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架起我软绵绵的身体,像拖一条死狗。
我被拖过长长的玉石台阶,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李玄舟为柳如雪温柔地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她依偎在他怀里,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原来,英雄的凯旋,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
而我,就是那个被牺牲的祭品。
锁妖塔的铁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光。
无边的黑暗和腐臭的妖气将我吞没。
我终于明白,无间深渊不是地狱。
这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