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江氏集团总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顶层总裁办公室里,
只剩下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将江辰烨颀长挺拔的身影拉得愈发疏离。
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那是刚敲定的跨国并购案最终协议,
每一个条款都经过他亲自打磨,精准得如同手术刀的切口。可此刻,
这些本该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商业成果,却像蒙了层灰,提不起他半分兴致。
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管家发来的信息:“先生,
夫人已经在客厅等您三个小时了。”江辰烨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张晨业。他的妻子。
这个称谓在他脑海里停留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处理一封垃圾邮件的功夫。他们的婚姻,
从一开始就被明码标价。江家需要张家在能源领域的渠道支撑,
张家需要江氏这块金字招牌稳固地位。而他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里,
最体面也最无关紧要的两件展品。结婚两年,他能准确说出全球主要城市的天气预报,
却记不清张晨业惯用的香水味道;他能背出合作方高管的生辰八字以投其所好,
却不知道她对芒果过敏。他们住在同一栋占地数亩的别墅里,却像是分属两个平行宇宙,
唯一的交集,是每月一次家族聚会上,她会配合地挽住他的手臂,笑得温婉得体,
扮演好“江太太”这个角色。他起身,
骨节分明的手指理了理价值七位数的手工定制西装袖口。面料挺括,剪裁完美,
如同他精心维持的人生——永远在掌控之中,永远滴水不漏。电梯无声下行,
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如同流动的星河,繁华得令人目眩。江辰烨看了一眼,
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这些东西,从他出生起就唾手可得,像空气一样,无需费心,
也无需珍惜。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区,穿过精心修剪的园林,停在主宅门口。
管家早已等候在那里,躬身打开车门,低声道:“夫人说您不回来她就不睡,
劝了几次都没用。”江辰烨“嗯”了一声,推门而入。客厅里只开了盏壁灯,光线昏黄柔和。
张晨业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毯子,显然是等得睡着了。
她的头歪靠在沙发扶手上,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和微抿的嘴唇。没有了平日里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客气,睡梦中的她,
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个迷路的孩子,卸下了所有防备。江辰烨的脚步顿了顿。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不受干扰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
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呼吸很轻,
带着一种淡淡的、干净的气息,不是香水味,更像是某种植物的清香,
若有似无地钻入他的鼻腔。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动作。怀里的人似乎被惊动了,
嘤咛一声,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就是这个动作,
像一根无形的引线,瞬间点燃了江辰烨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
那不是商业谈判时的冷静锐利,不是面对对手时的狠厉果决,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灼热温度的冲动。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目光落在她微微开启的唇瓣上,那里的色泽很淡,是她一贯喜欢的自然色系,
此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不断靠近。他低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额头,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想吻她,这个念头来得如此汹涌,如此猝不及防,
让他自己都感到错愕。他江辰烨,从不是会被欲望左右的人。更何况,
对象是张晨业——这个他定义为“合作伙伴”、“合租舍友”的女人。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前一秒,怀里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茫,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以及……他从未见过的颤抖和决绝。“江辰烨,”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心底最坚硬的地方,“我要跟你离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江辰烨抱着她的动作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三个字,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离婚?
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他们的婚姻是一份签了字的合同,期限是一辈子,
除非其中一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张晨业一向温顺、隐忍,像一株安静的植物,从不争不抢,
更不会提出如此打败性的要求。是他听错了?还是她还没睡醒,在说梦话?
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却只看到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以及沉寂之下,
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失望。“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张晨业没有重复,只是用力推开他。她的力气不大,但江辰烨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她便顺势从他怀里滑落,站稳在地毯上。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像是在划清一条楚河汉界。“我累了,江辰烨。”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几分闪躲和怯懦的眸子,此刻却异常坚定,“这场戏,我演不下去了。
”江辰烨的眉头紧锁,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不是因为离婚可能带来的商业损失,
而是因为……失控。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永远会在既定轨道上运行的“棋子”,
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理由。”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试图用气势压过她,
“我需要一个理由。”张晨业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茶几。她弯下腰,
从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红色盒子,放在了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上。那是一支口红。
一支颜色张扬到刺眼的正红色口红,外壳是奢侈品牌的经典款式,在昏暗的光线下,
依然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泽。江辰烨的目光落在那支口红上,瞳孔骤然一缩。
他认得这个牌子,却从未给任何女人买过。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
张晨业从不碰这种颜色。她的口红,永远是接近唇色的裸粉、豆沙,低调得像她本人。
“这是在你昨天穿的西装口袋里发现的。”张晨业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问过管家,他说你前天晚上没有回家。
”江辰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前天晚上?他记得很清楚,是并购案的最终谈判,
持续了整整一夜,结束后他直接去了公司,根本没回过家。那套西装,
他昨天早上在公司换下来,让助理送去干洗了……等等,张晨业怎么会拿到他的西装?
“我没有……”他下意识地想解释,却被张晨业打断。“是谁的,不重要了。”她摇了摇头,
眼神里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漫了上来,“重要的是,江辰烨,我们之间,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现在,连这仅有的‘什么都没有’,也该结束了。”她的话像一把钝刀,
缓慢地切割着江辰烨的神经。他看着那支刺眼的红色口红,又看向眼前这个决绝的女人,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正从四肢百骸悄然蔓延。他想说那不是他的,
想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
他的行程太满,接触的人太多,谁都有可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把这支口红塞进他的口袋。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张晨业说出“离婚”两个字时,他心底涌起的,不是解脱,不是无所谓,
而是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段婚姻,不在乎这个女人。
他用厚厚的冰层包裹住自己的心,拒绝一切可能带来“失控”的情感,
尤其是在经历过母亲那件事后,他更是将“感情”视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可现在,
这个他一直忽视、一直冷漠对待的女人,要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退出了。她的背影决绝而单薄,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层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冰壳上,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张晨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你不能……”“我能。
”张晨业打断他,拿起沙发上的包,“离婚协议,我的律师会尽快发给你。在那之前,
我会搬出去住。”说完,她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门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清脆而决绝,像在为这段冰封的婚姻,敲下最后的丧钟。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江辰烨一个人,还有那支静静躺在茶几上的正红色口红,
像一个巨大的、带着嘲讽的谜团。他缓缓走到茶几前,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拿起那支口红。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瞬间蔓延至全身。失控了。他真的失控了。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支突如其来的口红。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他的追妻之路,
也在这猝不及防的夜晚,被迫拉开了序幕。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不知道那层厚厚的冰层能否融化,更不知道那个决心要离开的女人,
是否还能被他重新拉回身边。但他知道,他不能失去她。这个认知,清晰而坚定,像一道光,
刺破了他心底长久以来的黑暗和冰封。江辰烨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指尖捏着那支正红色口红,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张晨业身上那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可伸手一抓,
却只剩下冰冷的虚无。他从未想过,
那个总是安静跟在他身后、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女人,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就像一把藏了很久的刀,平时看着温顺无害,出鞘时却能精准地刺穿他所有的防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特助林舟的电话。江辰烨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什么事。”“江总,并购案的后续文件已经整理好,
需要您明天一早过目签字。另外,上午十点有个与欧洲财团的视频会议,对方……”“推迟。
”江辰烨打断他,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刚才张晨业站过的地方。
林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江辰烨的行程表向来精确到分钟,别说推迟重要会议,
就算是提前十分钟结束一场谈判,都是十年难遇的事。“江总,
可是欧洲那边的时间已经敲定,对方财团的负责人……”“我说,推迟。
”江辰烨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告诉他们,我这边有更紧急的事。
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取消合作。”林舟彻底懵了。为了一个“更紧急的事”,
要取消和欧洲顶尖财团的合作?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他不敢多问,
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是,江总。那……还有别的安排吗?
”“把我昨天穿过的那套深灰色西装的所有接触记录整理好,包括谁碰过它,什么时候,
在哪里,事无巨细,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林舟更糊涂了。西装?接触记录?
这和平时雷厉风行的江总简直判若两人。但他还是迅速应道:“好的江总,我马上处理。
”挂了电话,江辰烨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他需要冷静,
需要像分析一份复杂的商业合同那样,拆解眼前的局面。张晨业要离婚,导火索是这支口红。
口红不是他的,那是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西装口袋里?他闭上眼睛,
开始回溯前天晚上的行程。从下午三点进入谈判会议室,到第二天早上七点离开公司,
整整十六个小时,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参与谈判的有己方团队五人,对方团队七人,
全是男性。期间只有两次短暂的休息,一次是助理送咖啡进来,另一次是……他猛地睁开眼。
是法务部的实习生,送补充协议进来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他。那个实习生叫什么来着?
江辰烨记不清了。他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过目就忘。只记得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穿着不太合身的职业装,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难道是她?江辰烨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只是不小心掉落,那为什么偏偏是一支口红?
而且是这种与他生活轨迹格格不入的正红色。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林舟发来的邮件。
江辰烨点开,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列着一串记录:“18:30,林舟协助更换领带,
未接触西装口袋。”“20:15,保洁员进入会议室更换水杯,距离西装三米以上。
”“22:00,法务部实习生苏晓晓送达补充协议,过程中与江总发生轻微碰撞,
持续约两秒。”“00:30,欧洲财团代表递签字笔,接触右手袖口,未碰口袋。
”后面附着几张监控截图,其中一张拍得很清楚:那个叫苏晓晓的实习生低着头,
手里拿着文件夹,肩膀确实撞到了他的胳膊,而她的左手,似乎在口袋附近晃了一下。
看起来像是个意外。但江辰烨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支来历不明的口红,
恰好出现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又恰好被张晨业发现。这太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舟的电话:“查一下法务部实习生苏晓晓,把她的所有资料,
包括近一个月的行踪、通讯记录,半小时内给我。”挂了电话,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外面天色已经泛白,晨曦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别墅里静得可怕,
没有了张晨业轻手轻脚的脚步声,没有了厨房飘来的淡淡的早餐香气,连空气都变得死寂。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住了两年的地方,其实根本不像个家。
它更像是一个豪华的酒店套房,冰冷,空旷,没有人气。而张晨业的存在,
就像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暖色调,平时不觉得重要,一旦抽离,剩下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冷。
他想起结婚那天,张晨业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红毯尽头等他。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走过去,
按照流程牵起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他当时只觉得,
这又是一场需要完美完成的任务。却从未想过,这个女人,是以怎样的心情,
走进这段明知没有爱的婚姻。他想起她第一次给他做早餐,煎糊的鸡蛋和半生不熟的吐司,
她站在餐桌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说“对不起”。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麻烦了”,然后转身去了公司,留下她一个人收拾残局。
他想起她感冒发烧,晚上咳得厉害,他被吵醒后,只是皱着眉让管家叫医生,
自己却转身去了书房。第二天早上,他看到她顶着苍白的脸,依然准时准备好早餐,
他甚至没问一句她好点了没有。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像电影片段一样,
在他脑海里一帧帧闪过。每一个片段里,张晨业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而他的回应,
永远是冷漠和疏离。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他从未真正看过她。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这串数字他烂熟于心,却很少主动拨打。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现在打电话又能说什么?解释口红不是他的?她会信吗?在她一次次的期待被落空之后,
在她攒够了所有失望之后,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又能有什么用?他必须找到证据,
找到那个把口红放进他口袋里的人,揭开这场闹剧背后的真相。不仅是为了挽回婚姻,
更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不是她想的那种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连江辰烨自己都觉得惊讶。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尤其是这个他一直视为“合作伙伴”的女人。半小时后,林舟的邮件再次发来。
附件里是苏晓晓的详细资料:普通家庭出身,毕业于三流大学,三个月前通过校招进入公司,
平时表现平平,没什么存在感。近一个月的行踪很简单,两点一线,除了公司就是出租屋。
通讯记录里,大部分是和家人朋友的通话,没有什么异常。看起来,
确实像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实习生。江辰烨盯着屏幕上苏晓晓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戴着黑框眼镜,表情有些木讷。这样的人,会是故意把口红放进他口袋里的吗?
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他想起这次跨国并购案的竞争对手——赵氏集团。赵天成那个人,
向来不择手段,为了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会不会是他?江辰烨的眼神冷了下来。
如果真是赵天成搞的鬼,那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不仅要破坏他的婚姻,
更想借此扰乱他的心神,影响并购案的后续进展。一箭双雕。但这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他需要找到更直接的线索。江辰烨拿起外套,起身往外走。管家连忙上前:“先生,
您要出门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不吃了。”他头也不回地说,“把张……夫人的东西,
都收起来,别弄丢了。”管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先生。”车子驶出别墅区,
江辰烨报了个地址,是张晨业婚前住的公寓。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去,
但他只能先去那里碰碰运气。路上,他给张晨业发了条信息:“我们谈谈。”信息发出去,